第217章 盐引新法(2/2)
王伯安太傅,这位三朝老臣,此刻全然没了平素的儒雅端方。他脸色紫涨如猪肝,一只手徒劳地抓向头顶那灵巧躲闪的光影鹦鹉,另一只手死死攥着他那柄传承了数代、象征师道尊严的象牙戒尺。可那戒尺末端,此刻竟被几缕极其纤细、闪烁着彩虹般微芒的光丝牢牢缠住,任凭他如何用力,也无法挥下分毫。
“反了!反了天了!”王伯安的咆哮声带着破音的颤抖,唾沫星子随着他激烈的动作四处飞溅,“陛下!您看看!看看啊!此乃斯文扫地!师道尊严何在?竟被这…这妖鸟戏弄!”他猛地指向书案旁。
书案旁,始作俑者正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三岁的霜儿一身藕荷色小兜肚,发间斜插的灵泉鹅羽簪正散发着柔和的辉光,显然是她操控着那光影鹦鹉和光丝。她小脸上一派天真懵懂,仿佛完全不明白太傅爷爷为何如此暴跳如雷。而她的双生弟弟泉儿,则撅着小屁股趴在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上,胖乎乎的手指正蘸着不知哪里汇聚来的晶莹灵泉水,聚精会神地画着一个大大的乌龟,龟壳上歪歪扭扭写着“太傅”二字。每一笔落下,都有细碎如星尘的光点从笔画中逸散出来。
一滴愤怒的唾沫,不偏不倚,正溅落在夏紫月玄黑龙袍的袖口,洇开一点深色。她微微蹙眉,目光平静地扫过袖口的湿痕,又掠过王伯安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老脸,最后落在他那光可鉴人的头顶——那里,一小片淡青色的灵泉苔印记正随着他剧烈的情绪起伏,由淡青迅速转为刺目的赤红,如同烧红的烙铁。这印记,是三年前一场御花园意外(一只暴走的灵泉蛙啃的)留下的独特“勋章”,此刻成了他血压飙升的直观显示器。
夏紫月抬起手,用指尖极其优雅地弹了弹袖口那点微不足道的湿迹,动作从容不迫,仿佛掸去的只是一粒尘埃。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太傅粗重的喘息和光影鹦鹉模拟出的“呱呱”声:
“王师傅,稍安勿躁。”她目光转向霜儿操控的那只光影鹦鹉,鹦鹉的“眼睛”位置正射出一道细细的光束,精准地笼罩在三皇子课案上一张摊开的习字纸上,纸上一个大大的“苛”字被光束重点圈出,旁边光影浮动,瞬间生成几行细密的小字注释:“释义:苛刻、繁重。引申实例:先帝乾元年间,盐税附加‘滴珠’、‘脚耗’等名目合计达正税三倍,民不堪命,灶丁逃亡十之三四。”
“霜儿这‘错题雷达’,”夏紫月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重新落回王伯安脸上,“解析字义,关联史实,溯本清源。可比你那戒尺…更懂‘公平’二字如何书写?”
王伯安被这轻飘飘一句噎得喉头一哽,整张脸由紫红憋成了酱色,头顶那片灵泉苔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手中的戒尺捏得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那光影鹦鹉得意地在他头顶盘旋一圈,又“呱”了一声,这才化作点点流光,汇入霜儿的鹅羽簪中。缠住戒尺的光丝也随之消散。
萧景容站在夏紫月身侧,玄铁肩甲在从窗外透入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幽泽。他看着霜儿小跑过来,献宝似的将鹅羽簪递给母皇,又看着泉儿画完最后一笔,心满意足地拍着小手咯咯直笑,金砖上那只顶着“太傅”名字的发光乌龟栩栩如生。他冷峻的眉眼间掠过一丝无奈又纵容的暖意,低沉的嗓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陛下,这上书房,怕是要改名叫‘百兽园’了。”话虽如此,他却俯身,用指腹轻轻擦掉了泉儿小脸蛋上沾到的一点灵泉泥印。
夏紫月将簪子插回霜儿柔软的发间,指尖在那温润的簪体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属于女儿天赋异禀的温和力量。她弯腰抱起正张开小手臂求抱抱的泉儿,目光扫过一片狼藉却生机勃勃的上书房,最终落回萧景容脸上,眼底深处是只有他能懂的凝重与决断。
“百兽园也好,格物院也罢。景容,”她的声音沉静如渊,“只要能育出明事理、辨是非、知公平的种子,不拘一格又如何?只是眼下……”她抱着泉儿的手微微收紧,“这宫墙之外的‘百兽’,怕是闻着新法的血腥味,要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