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七号样本（2/2）

\"不，我是问，你知道他——你身体原来的主人——最害怕什么吗？\"

处理器再次似乎卡顿。第七号样本的头微微倾斜，像在搜索数据库：\"根据记忆数据，韩默表现出对深海、失败和失去控制的恐惧。非理性，但可解释为童年创伤的延展。\"

颜殊的心沉了下去。韩默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怕深海，连他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那是他们在柏林一个雨夜，裹着毯子看老电影时，他悄悄承认的。这个存在能访问所有记忆，包括最私密的。

\"你知道他为什么选择神经科学吗？\"

\"表面动机：对人类意识的兴趣。深层动机：潜意识试图理解自身记忆异常。\"第七号样本平静地分析，\"Gene-x植入的记忆包与原生记忆存在0.3%的冲突率，导致持续认知失调。\"

这个答案像刀子一样刺进颜殊胸口。韩默——真正的韩默——曾经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在他博士申请的个人陈述里。只是他用的是\"谜题\"而非\"认知失调\"，\"好奇\"而非\"动机\"。

黄昏降临，房间陷入半明半暗。第七号样本始终站在门边，一动不动，呼吸缓慢到几乎停止。颜殊假装休息，实际在计划如何甩掉他去教堂。她需要信息，需要帮助，而这个存在只会计算概率和优先级。

\"时间到。\"他突然说，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如果你坚持前往教堂，建议现在出发。\"

旧城区的街道在暮色中空无一人，偶尔有醉酒的学生笑闹着走过。第七号样本带着她走小路，避开主要街道和摄像头，动作精准如导航系统。颜殊注意到他偶尔会微微停顿，像是接收某种信号。

\"你在感知什么？\"她小声问。

\"无线电波。监控频率。'净化者'使用特定频段通讯。\"他简短回答，\"检测到三个活跃信号源，距离超过500米。\"

教堂是座古老的哥特式建筑，尖顶刺入渐暗的天空。围栏上挂着\"维修中\"的牌子，但侧门虚掩着。第七号样本示意颜殊等待，自己无声地潜入侦察。

五分钟后，他回来点头：\"单一生命体征。二楼忏悔室。无武器信号。\"

颜殊的心跳加速。克莱门还活着？她快步跟上，穿过昏暗的走廊，螺旋楼梯的石头台阶被几个世纪的脚步磨得中间凹陷。

二楼烛光摇曳，彩色玻璃窗投下诡异的影子。忏悔室前站着一个人影——但不是克莱门。是个瘦高的亚洲男人，约五十岁，穿着神父黑袍，胸前却挂着某种电子设备。

\"颜殊小姐。\"男人用英语说，声音出奇地温和，\"我是夜莺。克莱门安全，但不能来见你。\"

第七号样本瞬间挡在颜殊前面，身体绷紧如弓弦：\"检测到欺骗信号。身份不明。建议立即撤离。\"

夜莺——如果这真是他的名字——微微一笑：\"第七号样本的威胁评估协议还是这么敏感。放松，士兵，我的设备只是屏蔽器，防止'净化者'追踪到这里。\"

\"验证身份。\"第七号样本命令道，声音完全变成了机械音。

夜莺叹了口气，卷起左袖露出手腕内侧——一个褪色的条形码纹身，"1991年3月17日。白房间初始测试。第七号样本第一次记忆擦除。\"

第七号样本——韩默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金色瞳孔扩张到极限：\"识别确认。第三号样本：夜莺。记忆擦除存活率42%。\"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像是系统冲突，\"任务...任务优先级...\"

夜莺快步上前，从设备上拔下一根数据线连接到第七号样本颈后的某个隐藏接口——颜殊从未注意到那里有个微型端口。韩默的身体僵直，然后像断线木偶一样倒下。

\"他没事，\"夜莺扶住昏迷的韩默，对惊恐的颜殊说，\"只是暂时休眠。我们需要谈谈，在第七号样本重新启动之前。\"

忏悔室被改造成临时指挥中心，笔记本电脑、监控设备和武器整齐排列在长椅上。夜莺将韩默平放在角落的垫子上，然后递给颜殊一杯热茶。

\"我是Gene-x计划的第三号受试者，比韩默早三个月。\"他直接说道，\"也是唯一逃脱的'第一代'，直到韩默。\"

颜殊的手颤抖得几乎拿不住杯子：\"你...认识他？真正的他？\"

\"不。我们被隔离训练。但所有'第一代'共享某些协议。\"夜莺调整着设备，\"第七号样本被编程执行两个任务：清除林秀琴，以及在特定条件下激活'白房间协议'。\"

\"什么是白房间协议？\"

夜莺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末日开关。Gene-x最初的目的是创造完美武器，但某些科学家——包括林秀琴——意识到风险后试图破坏项目。作为保险，他们在第一批受试者脑中植入了备用指令：如果主要控制者死亡，激活全球范围内的Gene-x受体。\"

颜殊的血液凝固了：\"什么意思？\"

\"意思是，\"夜莺直视她的眼睛，\"如果林秀琴死了，第七号样本会变成发射器，唤醒所有潜伏的Gene-x受体——全球范围内可能有数百人。他们会变成什么，只有上帝知道。\"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忏悔室陷入更深的黑暗。颜殊看向角落昏迷的韩默，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她以为最坏的情况是失去他，但现在明白，远比这更可怕的事情可能发生。

\"伦敦实验室是个陷阱，\"夜莺继续说，\"'净化者'知道林秀琴的下落，他们用她做诱饵。但真正的危险是，如果第七号样本接近她，编程可能迫使他完成清除任务——然后触发白房间协议。\"

\"那我们该怎么办？\"颜殊的声音几近崩溃。

夜莺从设备中取出一个小芯片：\"这是部分重置代码。能暂时抑制第七号样本的指令，但无法完全删除。要彻底解除编程，需要原始频率发生器——仍在日内瓦的白房间。\"

\"瑞士？我们怎么——\"

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夜莺瞬间熄灯，手枪已经握在手中：\"他们找到我们了。'净化者'有信号追踪器。\"

颜殊扑到韩默身边，他的眼皮已经开始颤动——系统即将重启。夜莺迅速收拾关键设备，塞给她一个U盘和一张纸条：

\"日内瓦地址和安全协议。我掩护你们从后门走。记住，在获得频率发生器前，不要让第七号样本接近林秀琴。世界存亡在此一举。\"

楼下脚步声越来越近。夜莺推开通往屋顶的隐蔽小门：\"快走！他醒来后不会记得这次会面。编程会让他视我为威胁。\"

颜殊艰难地扶着韩默爬上狭窄楼梯，身后传来夜莺最后的低语：\"找回他，颜殊。不只是为了你，为了我们所有人。\"

屋顶寒风刺骨。韩默——或第七号样本——在她怀中微微抽搐，即将醒来。远处警笛声响起，而通往地面的消防梯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如同通往未知命运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