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乱(2/2)
慕安宁赶忙跟着附和了一句,转移了话头:“兄长可去看过母亲了?”
慕归凌的面色紧绷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仿佛一汪深潭,在表面上看不出波澜。
他沉声道:“未曾,正准备去。”
慕安宁微微颔首,目光瞥向身旁低着头、似乎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慕宛儿,提议道:“那我们二人与兄长一同去吧。”
上回那驱邪的道士说了一通,将慕景锐赶出府后,她还未曾去探望过许氏,便与慕宛儿一同出了府。
也不知许氏的病情可否好些了。
*
顾淮之负着手,步入正厅,瞧见正专注地不知在绣什么东西的母亲,笑道:“阿娘,儿子回来了。”
洛氏闻声稍稍擡眼,脸上勉强挂起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察觉到母亲的情绪低落,顾淮之坐到她身旁的椅子,问道:“阿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洛氏怅然叹了口气,将正在绣的手帕放到一旁,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你舅舅与舅母今早来拜访,才刚走不久,你也好久没见他们了,这次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她明白自己的儿子近日有要事要处理,所以也并未过多询问他这几日去了哪里。
顾淮之目光微微一漾,心领神会地感受到母亲内心深处的波澜。
她应当是想起了舅舅早逝的嫡子,也就是他的表兄,他儿时的玩伴。
他的舅母是梁国人,因为一次意外才得以来到他们楚国,阴差阳错地结识了他的舅舅后,便安居于楚国。
他记不清是几年前了,只隐约记得那时舅舅一家人再度前往梁国,拜访舅母一家。
但他们一家回归楚国之时,却独独不见他表兄。
后来他才听说,他的表兄溺水而亡了。
舅母看到表兄肿胀不堪、面目全非的尸首时,当下便晕了过去。
而他表兄的尸首也被葬在了梁国,并没有被带回楚国。
洛氏又叹了口气,拿回了帕子与针线:“罢了,不提这些了。”她看向罕见地穿着换了一种衣裳颜色的儿子,笑道:“可用过午膳了?”
顾淮之回过神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松笑道:“放心吧阿娘,你儿子何时饿过自己?”
洛氏看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声。但旋即,她又想起了什么,温声说道:“你舅舅、舅母这回去梁国,没有带上你表妹。”
顾淮之面上的笑意逐渐褪去,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果然,他母亲下一句话便是:“阿淮,这些日子她暂且住在我们府中,你多照拂着她一些,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顾淮之一晒,心头涌上一股烦躁。
可怜归可怜,但那也不是她死缠烂打的理由。
洛氏见他沉默不语,摇头笑道:“你不是不知道,阿娘有多盼望一个女儿。你表妹虽然顽皮了些,可到底还是孩子心性,你多担待些。”
洛氏叹息一声,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如安宁那般乖巧伶俐的姑娘可是不多见的…”
她们二人虽然同龄,但性子却是全然不同。
顾淮之微微一怔,手指不由得轻轻摩挲着茶杯,心中涌动着无数的情绪和思绪,如同茶水在杯中悄然旋转。
他当然知道他母亲比起男孩,更喜欢女孩。
所以当年他与慕安宁定下亲事时,她比任何人都要高兴,将慕安宁视若亲生女儿。
而后每每提及慕安宁,她的眼中总是洋溢着无尽的慈爱与期待。
洛氏又摇了摇头,一丝遗憾在她的语气中蔓延开来:“你与安宁,终究是无缘。”她停顿了一下,细心地观察着儿子的表情,眸中透露出一丝试探的意味:“阿淮,你当真没有一点后悔?”
慕安宁对顾淮之的心意,她看得一清二楚。
但她的这个儿子,她确时而看得透,时而看不透。
顾淮之原本懒散的坐姿,逐渐变得直了些。
他垂下眼帘,凝视着手中微微荡漾的茶。
这句话如同一根隐秘的钩子,悄悄地触动了他心底的深处,唤起了无尽的思绪和回忆。
但他却抿着薄唇,没接茬。
他悔了吗?
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他不喜欢被婚事束缚,但现在,他的心中却开始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若那个人是她,被束缚或许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样的想法在他心头萦绕,如同一缕柔风拂过湖面,让他感到一股难以名状的羞愧涌上心头。
倘若说出来,他阿娘定要骂他,想一出是一出了。
洛氏见儿子一直不言语,叹了口气道:“阿淮,你也不小了。”她又放下了手中的帕子,若有所思道:“你既与安宁无缘,那便另择良缘。阿娘听闻,慕老夫人近日也在替安宁择婿。”
顾淮之闻言,手一抖,茶盏中的清茶溅出,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衣袍上,将其染湿了。
她要议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