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意(2/2)
以往,她从来都不会与他对着干。
他缓缓侧过头,原本有些上扬的桃花眸逐渐垂了下来,水波层层荡漾。
他平日那种浑不在意地神情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不快之色:“你当真不肯给我?”
慕安宁一愣,这人的言辞着实令人费解。
哪是她不肯给他,分明是他的堂兄急需此药啊?
而且,从前他不是很看不上这药瓶吗?
依稀记得,他当时说这药瓶上头的花纹过于女气,即便他身受再重的伤,都不会用里头的药粉。
但纵然如此,那时的她在他每次受伤时,仍旧抵不过心底的关怀,契而不舍地给他送药,不论他是否会使用。
她回过神来,清澈的眸光坦然地扫过神色不明的少年,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顾淮之的眼神深邃得仿佛要将她的内心深处,一丝不漏地揣摩清楚。
片刻之后,他轻哼了一声,将那药瓶朝着顾亦寒的方向扔去。
顾亦寒原本按在伤口之上的手,敏捷地抓住了药瓶。但在瞥见身旁慕宛儿诧异的神情时,他轻轻咳了一声,声音略显虚弱与无奈:“阿淮。”
顾淮之置若罔闻,抱着双臂,轻描淡写地对着少女道:“既然上完药了,那两位大夫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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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恭喜谭公子。”
“哈哈哈,得叫谭编修了。”
酒香扑鼻,谭文淮已然略显醉意,耳尖微红地一一谢过。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人,竟也有机会踏入官场,参与朝堂之事。
尽管只是个正七品的小官,但他也算不愧对亡父亡母的期盼了。
苏夫人笑容满面地走来:“阿淮。”
谭文淮行了个礼,恭敬道:“姨母。”
苏夫人凝视着自己的侄子,眼中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感慨道:“如今你也算是正式入仕了,姨母为你感到骄傲。”
谭文淮原籍江南,但他的父母皆在年初那场瘟疫中不幸离世,使得他不得不离开家乡,投奔苏府。
苏夫人本就没有儿子,只有苏念慈一个女儿。
作为谭文淮的姨母,她自然是对孤苦无依的侄子心生怜悯之情,只想着尽自己所能地多帮衬些。
而苏老爷平日虽严肃,但却也是个心善的,处处以自家夫人的话为先。
听闻谭文淮成了探花郎,又顺利入仕,当即大手一挥给他办起了升官宴。
谭文淮的眼角早已泛上一层薄薄的红,听到姨母的话语时,内心的情感不由得激荡起来,霎时热泪盈眶。
就在他的泪水即将滑落的一刹那,苏夫人连忙环顾四周,见众人尽情畅饮,笑语喧哗,这才松了口气。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这孩子,如今都是做了官的人了,岂可轻易示弱于泪。”
这孩子从小便特别容易流泪,因此每次到上京游玩之时,都会遭到其他家的儿郎嘲笑。
谭文淮深吸一口气,真心实意道:“文淮多谢姨母这一月的照拂。”
他过几日便要离开苏府,搬去新宅居住。
苏夫人笑着摇摇头,忆起自己已故的嫡姐,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想起今日是高兴的日子,不宜沉湎于悲伤之中,她又转而道:“你表姐同我说相亲会那日,你与慕家小姐相谈甚欢。”她笑道:“可是对人家姑娘有意?”
谭文淮原本有些伤感的面容,霎时又变得通红。
他支支吾吾地开口,却说不出连贯的一句话:“姨母,我、我...”
苏夫人见他又说不出话来了,意味深长地笑道:“如今既已立业,也是时候该成家立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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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之抱着臂,看着靠在榻上面容苍白的男子,有些不耐道:“堂兄,所以你找我来究竟有何事?”
难道就是为了给他看,他与他的未婚妻子之间的恩爱与...情趣?
顾亦寒看出堂弟的闷闷不乐,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而这一笑,直接牵动了他的伤口,使他不由自主地咳嗽了几声。
他其实也没料到,今日慕宛儿竟会带着她的嫡姐找到这里来,还恰好与顾淮之直接碰上了。
顾淮之听出堂兄笑声中的嘲弄之意,脸色霎时更黑了些,声音闷闷的:“你笑什么笑?”
他这堂兄,惯爱在他人伤口上撒盐,将乐子建于旁人的痛苦之上。
就在顾亦寒欲开口之际,一道震耳欲聋的呼救声突然从外传来:“救命啊!”
屋内的两人四目相对,面色微变。
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不是才离去不久的慕宛儿的,又能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