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2/2)
发丝整齐,绕过耳后,面容瓷白,神色恬静,好似那匠工手中的瓷白玉石美人儿。
姜芷妤被自个儿腹诽吓了一跳,紧接着,便哑然诧异。
美人儿素手执酒盏,嘀嗒清液却是敬了亡魂。
一盏,两盏……
殿中鸦雀无声,大气不敢喘。
“洛妃!”建灵帝蹙眉呵斥一声,似是在责怪她没规矩。
洛夫人浑若未觉,执意敬了四盏。
建灵帝沉声道,“怎么伺候的!洛妃神志有缺,将她送回宫去!”
八月十五团圆佳节,敬鬼神委实晦气。
众人心想,暗自摇首。
可是从前也没听说这位伴青灯古佛的洛夫人得了这疯病啊。
正狐疑,只见那洛夫人拂开了宫女来扶的手,莲步轻移,行向了殿中。
“圈禁深宅二十余载,曹曦年间的大人,如今也不剩得几位了。”洛夫人忽而启唇,目光在一张张脸上慢吞吞的扫过。
曹曦是建灵帝父皇的第一个年号,也是那年,太子府宫变,十二族被夷。
建灵帝似有所感,眯起的眼底风云飓变。
“来人!”建灵帝怒声喊。
羽林卫穿甲佩刀进来——
那道月白色身影稍侧,阴沉沉的目光直落在那衮服金冠的人脸上,“你怕了……哈哈哈……你竟是也会怕啊……”
她神若疯癫,削瘦的身子因这大笑而颤得厉害。
“洛妃疯了!将她带下去!”建灵帝脸上漫起些血红来,神色激动喊。
“我乃先太子妃胞妹,颍川荣氏女!尔敢放肆?”
满殿哗然!
进殿来的两个羽林卫倏地止住了步子,对视一眼,茫然无措。
“你、你是荣氏女?”翰林院杨曹宁撑着矮案起身,苍老的眼里竟是落了泪来。
“杨公。”洛夫人稍福身。
“好,好……活着便好……活着……”近七旬的人,竟是说着潸然泪下。
“团圆佳节,合该清算罪恶,满身罪孽之人,坠入拔舌地狱,拆肉卸骨,日日受业火!”洛夫人双目凶刹,直直的盯着那坐在高台之上的人。
“宁王殿下,这东西你找很久了吧。”洛夫人问着,从袖袋里拿出一物。
绢黄纸,普天之下,也只有皇帝和太子可用。
建灵帝瞳孔骤然一缩。
“曹曦帝下令前,沈侍郎已然查到了背后谣传太子府造反之人,这制书便是先太子亲笔,要递给曹曦帝的。”
“可惜了,沈侍郎刚进太子府,你便得了信儿。不等这制书送出,羽林卫便将东宫杀了个干净。”
“你委实警惕,顺着奶娘的线索,竟是找到了顶替奶娘女儿的名头而躲过斩杀,流落到烟花巷的我。”
“你将我囚禁之时,我确实身无长物,可你也委实不该再回来。”
“传散谣言,国之二君,让曹曦帝与先太子嫌隙反目,斩杀东宫,寸草不生,夷平十二族,血流满京,宁王殿下,你、该、死。”
黔王拍案而起,怒目而视,朝洛夫人伸手,“将你那东西拿来本王瞧瞧!”
死的是他兄长,被指摘的还是他兄长。
黔王怎能信?
这是与他和老四一起征战的哥哥啊!
平王怔怔坐着,半晌没回神。
怎会呢?
洛夫人侧首,睇去一眼。
黔王等不及的起身,几步过来,将她手里的绢黄纸夺过展开,倏地,瞳孔猛然一缩,扭头看向了平王。
两人目光对上,皆愣住。
是先太子的字迹。
从前,他们哥仨跟着父皇在外打鞑靼,每月家书的字迹。
沙场宽阔,自由无束缚。
有时,他们哥仨会一起躺在沙漠里看月亮,想娘,想大哥。
后来,各自成亲后,又想媳妇儿,想孩子。
那雷打不动的家书,变成了奏折。
不知哪日起,天无两日,国有二君的话传开来。
再不久后,便是他们听闻太子欲要谋反篡位。
等他带着平王回去时,连太子的头七都没赶上。
不过,赶上也没用。
不入皇陵,不厚葬。
不烧纸,不祭拜。
天是阴沉沉的,但是宫中连一声啼哭也不闻。
父皇病了一场,那时候,是宁王代为主政。
再后来,有人将顺德帝那小崽子带了回来。
没过几天,他们便被父皇赶去了封地,自此二十载,没再回过上京。
黔王与平王从前是怨恨过父皇的,恨他心狠,几十年不见儿子,孙子,就连死后磕头守灵都没,棺椁都没见着。
可如今,他忽的不知该怨谁了。
二十年的陈情书,是先太子与父皇陈情,也为澄清。
最后一句,太子说,此事尚未审问,还得进一步的查,以免行将踏错,冤得宁王。
从前在沙场时,他们兄弟笑谈,自个儿是雄鹰,太子哥哥是禁锢在皇宫的灵雀,比不得他们逍遥自在。
可那时,二哥也没说,他想当那灵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