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2/2)
这样的人家,该是极重规矩教养的,她在城门前将人骂了,人家未曾找上门来,都只怕是嫌弃他们门户低,懒得计较。
可那句‘骂得好’,不像是乔也说的话,该是那位……祖母。
“父亲辞官前,与祖母说,想要去瞧瞧我国疆土,瞧瞧那些个仍受着苦难的百姓。许是从未有人敢指着他鼻子骂,闭门三日,虽是精神不济,倒是瞧着想通了。”
“出身世家,生来便享受着那些投生寒门的百姓享受不到的荣宠与富贵,本就更该将受到的东西回馈,先人造纸,造字,才有了如今这许多读书人,有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权贵。兵器替了木棍石器,才有了王朝,划分了疆土。所有人皆在往上走,却是没人往下瞧瞧。正是姜娘子的一番话,振聋发聩,才引得家父深思,发人深省。先前一别,我与家父往城南走过,方才知去岁风雪时,姜娘子往城南被雪压倒房屋的人家送了炭火棉衣,娘子大义。”
姜芷妤摩挲着茶盏,“我阿娘在布庄当管事,那些个染坏了的料子,卖不出去,我阿娘买来也不费事。棉花也是街坊穿不着的旧衣改的,至于那些个炭火,也不是我一人之功,玉带巷子里一户人家便是做这炭火生意的,大家凑了些银钱,与人家便宜买了那些个炭火,至少让那些遭了天灾的百姓过了这个冬。”
第一场大雪,足足下了三日。
姜芷妤那时,烤着炭火说了句:“这样冷,那些个没炭火棉衣的该怎么过。”
谁知,第四日,城南便又房屋被大雪压塌了。
姜芷妤那时忙着做团茶,分身乏术,只掏了银子,让姜老三买些炭火送去,别冻死人。
她知晓巷子里的街坊也伸手帮了一把时,已经快过年了。还是晴娘瞧着又落雪时,想起这事提了一嘴。
乔也想,他早该知道的。
那日茶楼初见时,她便将那重金难买的茶散了,不问贵贱身份,也不想门前等雨停的贩夫走卒可否品得茶香。
她是这样的,将众生记挂在心里的姑娘。
那些个想要将家中庶女嫁给沈槐序这个状元,趁机拉拢的,听闻他已有婚约,皆道是那娘子好运道,高攀了这佳婿。
可有谁知,分明是沈槐序好运气,早早定下了这样好的娘子。
未坐许久,吃过茶,乔也便起身了,“祖母让人略备薄礼,当作答谢,明日我送来你茶楼,还望笑纳。”
姜芷妤挠挠脸,窘道:“……不必客气。”
她当日嘴上也没留情面……
乔也笑笑,没多说,作揖罢,先行下楼离去。
姜芷妤幽幽叹了声气,心想:若是被姜老三知晓,骂人还有礼拿,只怕是今晚便要关了铺子去读书,看看那子曰到底是个啥。
倒也未静多久,姜芷妤手中账册瞧了小半,便见得几个姑娘,皆穿罗裙锦缎,身侧跟着仪态姣好的丫鬟。
“姜娘子。”
几声叽叽喳喳的问好声,姜芷妤不知她们闺名姓氏,只微微颔首还了一礼,招呼道:“几位想喝什么茶?”
“我们上来时,与那堂倌儿说了,待会儿煮好便端上来,”一穿碧空晴褙子的姑娘说,又拉着姜芷妤坐下,“姜娘子不必拘礼,我们早闻娘子名声,只苦于一见,今儿巧了,被我们赶上了……”
几人皆是健谈的,落落大方,目无轻视,姜芷妤也少了许多拘束。
话过半晌,一穿桃红褙子的姑娘凭栏立,往下瞧那被风吹得轻荡的绢布诗作,羡慕道:“怎么只有这些个诗词,倒是让我这个不喜读书作诗的苦恼了,但我作画也好看呢。”
姜芷妤并非没有想过,只是她作诗还能让沈槐序顶上,让那些个学子来揭他的榜。
可作画呢?
总不能她顶上吧?
随意来一人便能将她的榜掀掉,她不要脸面的吗?
“我还擅琵琶呢。”吃着姜芷妤带来的米糕的姑娘说。
“曹姐姐古琴弹得极好。”另一个又说。
“姜娘子,你不能厚此薄彼的,”那桃红褙子的姑娘眼珠子一转,凑过来说,“你这‘勒马听风’,让那些个臭男人出尽了风头,可我们姑娘家也不差呀,先前还有个女状元呢,虽是我们几个读书不灵光,但是旁的都好呀,你也办个揭榜的,唔……先作画,后日再弹琵琶,再后日弹古琴!我们姑娘家也热闹热闹嘛……”
姜芷妤悄悄咽了咽口水,太多事了叭!
她只是想卖个团茶……
一连几日,姜芷妤都往‘勒马听风’跑,姜老三回来见不着人,叨咕叨的与晴娘说。
晴娘如今愈发的不爱管事了,许多事都点拨两句,交给那姑娘做。
“忙呢吧,”晴娘坐在檐下,摇着蒲扇吃甜瓜,“这几日还算凉快,咱们再赏赏花去?”
姜老三在厨房正做菜,闻声道:“行啊,这回就咱俩去。”
晴娘还想说,明儿姜小二和沈槐序都休沐,一家子都去的。
闻言,将这话咽了回去。
姜芷妤还不知道家里这夫妻俩明日要偷偷去游玩,事情敲定,迎着残阳归家都步履轻盈。
不过,今日没遇着骑驴下值回来的沈槐序。
天幕将歇时,这人才回来,只脸色凝重。
吓得将姜老三都说话结巴了,“出、出事了?”
沈槐序将门阖上,才坐在桌前道:“黔、平二王,将朝廷送去的通判杀了,顺德帝要御驾亲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