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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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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青驴撒欢儿似的踏着驴蹄子去踩水坑。

被抱住时,裹了一身冰凉,姜芷妤脑袋抵着他肩膀,哭得身子直颤,“呜呜呜……你不撑伞,弄湿我了……”

换作寻常,沈槐序便该松开她了。

可眼下没有。

姜芷妤听见他的声音,和着雨声。

他说:“对不住。”

姜芷妤抓着他衣裳,又涌出了热泪,低声呜咽。

姜芷妤知道,他的这声道歉,不是为着眼下弄湿她,而是因赴宴国公府。

“沈槐序,我知道不该怪你的……但我忍不住……呜呜呜……”

她哭道。

“对不起。”他又说一遍。

胸口处一瞬间的滚烫迅速泛上凉意,那是她的眼泪。

那方寸之地,从前寸草不生,如今有了她,会疼,会难过。

“沈槐序,我不喜欢这里……”

“我讨厌他们……”

她的声音很低,在雨声中若不仔细听,怕是辨不清。

此刻,却是重重砸在他心口。

.

第一场夏雨,到底是凉了些。

沈槐序染了风寒,与上峰杨学士告了两日假。

姜芷妤倒是无碍,夜里烧了一次,吃过汤药,早上醒来时便好了,连咳嗽都无。

姜老三坐在小炉子前煎药,忍不住得意道:“瞧咱将闺女养得多好,身子骨结实,再看那小子,弱不禁风。”

晴娘在旁做早饭,不理会他这话,一双细眉蹙着。

家里两个生病的,早饭做得很是丰盛。

姜小二委实自觉了些,端着饭菜去给沈槐序送。

今日天晴,姜老三吃过早饭便去铺子忙了,顺便将姜小二送去学堂。

姜芷妤吃口汤,看看阿娘,咬一口虾米鲜肉小馄饨,再看看阿娘,小声嘟囔道:“我没事……”

晴娘擡眼瞧来。

姜芷妤咽下嘴里香得咬舌头的小馄饨,道:“昨儿那高门户的夫人说我没规矩,我便生气了,将她骂了一顿,没在他家吃席便出来了,将带去的团茶也拎走了,想着,那团茶既是拿出来,再拎回来不吉利,便拿去茶楼,请人喝了一包,另一包卖了百两银子。”

她说着,面色有些尴尬道:“我将沈槐序忘在了那国公府……他不知情,到处找我,也没撑伞,这才浇成了落汤鸡,那副狼狈样子回来……”

姜芷妤原是不想说的,她将那团茶拿去茶楼,喝了也好,卖了也罢,便是为着不惹爹娘担心。

可昨儿,他们那副湿淋淋的模样回来,被晴娘瞧了个正着,自是少不得担心。

与其任她胡猜乱想,倒是不如姜芷妤将事与她说了。

只是,这不能与姜老三说。

姜芷妤怕他提着砍柴刀找上门去。

而且,阿爹最是难过旁人瞧不起他了……

晴娘默了片刻,没说出什么难听话来,问:“祝家给你下帖子为何?”

姜芷妤:“许是因着沈槐序考中了状元吧。”

姜芷妤先前与沈槐序说,这是鸿门宴,可是至她走,也不知那宴的到底是谁。

听她说罢,晴娘好似安了心。

姜芷妤将煮好的汤药亲自给沈槐序端去。

这个病秧子,唇色发白,神色恹恹,瞧着是精神不济。

姜芷妤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托腮瞧着他半靠在床榻上吃药。

“沈槐序,你是不是傻憨啊,那样急的雨,都不知道撑伞,人家小胖都知道下雨了往家跑呢。”姜芷妤嘀嘀咕咕的碎碎念。

沈槐序挑眉瞧她一眼,没说话。

“这药苦不苦?阿娘在给我蒸蜜饯儿米糕呢,你求求我,我一会儿给你拿一块。”姜芷妤笑嘻嘻道。

“怎么求?”汤药碗从唇边挪开,沈槐序问。

姜芷妤杏眼微楞,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道:“求人还要我教你?半分诚意也无……”

沈槐序靠在榻上,歪斜着脑袋瞧她,悠声道:“我不知是该唤……阿妤姐姐,还是……娘子?”

小姑娘脸皮薄了些,被这轻佻的话撩得乍然脸红心跳,想要从这榻边跑开。

“我……你别乱喊……”姜芷妤咬着唇瞪他,一双眸子却是飘忽着。

沈槐序好整以暇的瞧着她,“别乱喊什么,阿妤姐姐?”这厮就是故意的!

姜芷妤可不曾听他拖着这样的调子喊三叔!!!

心口似有蚂蚁爬,姜芷妤想他给挠挠……

念头一出,顿时要落荒而逃。

“姜小鱼。”

沈槐序忽的喊她。

“哈?”姜芷妤心慌慌,没敢回头。

那榻上的就是个男狐貍!

勾魂夺魄!

“可想回金陵?”

姜芷妤听见他问。

她茫然扭头,四目相对片刻,她老老实实的摇摇脑袋,“不回。”

沈槐序‘嗯’了声,道:“去吃米糕吧。”

姜芷妤:“哦。”

甜丝丝的米糕吃了两块,外面忽的传来了动静。

——“晴娘,你家来客了!”

是王婶的声音。

姜芷妤与晴娘对视一眼。

晴娘解了身上的围裙往外走,姜芷妤捏着米糕跟上。

她家在上京哪儿来的客?

总不会是梁娇娇和阿荷收到她的书信过来了叭!

晴娘将门闩挪开,拉开院门,瞧见门前站着的主仆三人,疑惑问:“夫人找谁?”

宽敞的马车,在得月巷是稀罕的。

而眼前这辆华贵的马车,也是这玉带巷里的百姓等闲用不得的。

姜芷妤从阿娘旁边探出脑袋来瞧,目光落去,顿时耷拉了脸,光明正大的与阿娘告小状:“这位就是我跟您说的那位夫人。”

闻言,晴娘脸上的温和意顿时褪去,冷眼瞧着这身着锦缎,满头华丽珠钗的贵妇。

祝三娘子面色尴尬,“昨日与姜姑娘生了些误会,是以,我今日特登门来致歉。”

昨儿姜芷妤走后,她虽是被太夫人训斥了几句,但也无伤大雅。

不过是做给宾客瞧的罢了。

可她不曾想,祝湘竟是在开宴时,将他郎君——祝三郎让人喊去了祠堂!

“三爷,我家郎君请您去祠堂。”安久穿过众桌宾客,过来福身道。

祝三爷一愣,“我近日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呢!”

安久笑着道:“三爷怕什么呢,若是无错,我家郎君自也罚不得您,可若是有错,您也逃不开。”

祝三爷心中惴惴,扭头便喊大哥救命!

祝湘和祝瑰是主母嫡出,祝三爷和大爷是出自两院的妾室,平日里有错,也多是大哥替他求情。

祝大爷侧首问安久:“二弟可说了何事?”

“二爷说,让大爷安心待客。”

祝三爷挨了二十家法。

祝湘亲自行罚,以‘睡前不训妻’之名。

事情传去女眷那厢时,祝三娘子脸都绿了。

她再是嫁给国公府庶子,娘家也是三等伯爵府!怎就能让祝三爷随意训斥?

祝湘这名目,便是往她脸上掌掴了一巴掌!

可这家法既是行过,有过无过的,在满堂宾客眼中,皆是她三娘子的过错!

太夫人与祝夫人却是未插手。

约莫是想,让祝湘将那口气出了。

祝三娘子好生的气啊,如鲠在喉。

只这还不算罢了。

宴席散后,祝湘道:“既是我当不了这孝子贤孙,祖母,父亲母亲就改立能当了的为世子吧,我之亲事,不惹诸位烦忧,也不必诸位操劳了。”

说罢,祝湘磕了三个头,起身走了。

身后爹娘祖母接连出声,唤不住他。

傍晚时,祝湘带着安久驾马离开了公府,听说是住进了大理寺后院。

想起昨日那事,祝三娘仍是不免心惊,这才有了今日走这一遭。

三爷说的是,祝夫人再是不情愿那粗野丫头当儿媳,也是他们母子的事,血脉相连,哪里的隔夜仇?倒是她自个儿,里外不是人。

祖母训斥,母亲也没见另眼瞧她,三爷受了这无妄之灾,也恼她的紧,歇在了妾室房里。

祝三娘子一晚没歇好,早起让人挑了些礼,再是不情愿,也走了这一遭。

她觉得,得她纡尊降贵的前来道歉,便该是好茶好水的奉上,再受宠若惊的道声谢。

可是,都没有。

她甚至连门都没进去。

哪条巷子的街坊都爱瞧热闹呀,姜芷妤心想,余光瞥见阿娘忽的转身往院子里去了。

她心下狐疑,却是没跟着进去,咬着糯米糕眸色认真道:“昨儿我便与你家的太夫人说了,不必道歉,你是耳背听不清吗?”

这人便是道歉,她也不想接受。

何况,她这般追到人家家里来,委实惹人心烦。

姜芷妤不想阿娘听见,这人是因她那身新衣裳而嘲讽。

正胡乱想着,忽的,阿娘撞进了她的余光。

哗啦一声,水桶里的水泼了一地。

姜芷妤惊讶得瞪圆眼睛。

她还从未瞧见过阿娘这般……唔,泼妇行径。

“路湿地滑,夫人回城当心,仔细走岔了路。”晴娘面色淡淡道。

姜芷妤:……

她们金陵送棺入土时,才会往家门口泼水……

祝三娘子因她方才那一泼,险些尖叫出声。

那脏水和着泥土滚向了她的绣鞋!

穷乡僻壤出刁民!

当闺女的牙尖嘴利,这当娘的也不遑多让!

祝三娘子心里骂了两句,愤而扭头便上了马车。

巷子里的人鸦雀无声。

“让大家瞧热闹了,委实不好意思,我家搬来了几日,都没瞧过大家,正好家里蒸了些米糕,我端来给大家尝尝吧。”晴娘温温柔柔道。

“嗐!这有啥,谁家没点烂摊子事啊,”王婶胖爪子一挥,“就我家,先前那短命的夫君去了,那些亲戚们蝗虫吸血似的来闹,也多亏了大家伙儿,我们才能在这巷子里安稳住下,多走动走动就熟了,有事也没谁是站着瞧的。”

说着,王婶话音一转,道:“你那手艺好,正巧儿我馋米糕了,阿妤吃得真香,快快快,我跟你端去。”

晴娘颔首笑。

王婶儿脑袋往后一扭,道:“都别走啊,有好吃的!”

这话一说,巷子里不复方才死寂,又热闹起来。

姜芷妤瞧着站在她跟前,眼巴巴的仰着脑袋看她吃的小姑娘,从手里糕点尾巴处揪了一块喂给她,问:“好吃吗?”

小姑娘弯着眼睛笑眯眯点头,“甜甜哒!”

姜芷妤得意颔首,“跟我一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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