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2/2)
小眼神不觉飞向旁边的人。
沈槐序捕捉到她那含羞带怨的一眼,顿时气笑了。
“瞧我做甚?我可没得那便宜。”他讽刺道。
花灯游湖,是王府安排的。
也只这些达官显贵才有银钱办这事。
而赛龙舟安置在晚上的主意,便不知是谁出的了,沈槐序先前听了一耳朵,并未往心里去,却是不想今日便碰着了这丑态。
将那兰香园的舞姬,当作彩头赏给赢龙舟的男人。
呵。
他若是早知还有这一出,定然会将姜芷妤拦着,肮脏东西,平白污了她的眼睛。
姜芷妤将他语气里的不爽归结于后面半句,她撇撇嘴,心想:可眼馋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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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一过,天儿眼瞧着热了。
姜芷妤换上了新裁的薄衫夏裙,坐在院子里阴凉地儿的秋千架上看话本。
不多时,梁娇娇端着笸箩过来了,很是熟络的搬了个凳子坐着,跟姜芷妤抱怨道:“邹红又在家里发疯。”
姜芷妤翻了页书,漫不经心的道了句:“她哪日不疯一回?”
闻言,梁娇娇噗嗤笑了。
有银钱傍身,腰杆儿也直了,这些时日,家里的活计,她做一日便要歇一日,留着给邹红做。
管她阿娘骂什么,梁娇娇棉花塞了耳朵,一贯不听。
邹红不做?
那好呀,全家人饿肚子呗,谁横的过谁?
左右她屋子里藏了糕点,她不饿的。
饿过两顿,晚上梁武回来前,邹氏将梁娇娇又骂一通,街坊邻里都听得到,可梁娇娇丝毫不为所动。
没法子,邹氏赶了邹红去做饭。
几个来回,邹氏也懒得与梁娇娇骂了,毕竟饿着肚子骂人,也是力气活儿。
可邹红养出了一身懒骨头,每逢她干活儿,总要骂骂咧咧半刻,梁娇娇懒得听,有时便会端着笸箩来寻姜芷妤。
“邹红今儿倒是不是朝着我,她跟我娘昨日吵架了。”梁娇娇幸灾乐祸道。
“为什么?”姜芷妤听得这句,感兴趣的从话本上擡了头。
“还能是什么,银子呗,”梁娇娇哼了声,“如今我哥哥走了,家里少了桩进项,却是没少一张吃饭的嘴,我娘现在连肉都不买了,家里炒菜多放点猪油都要骂半个时辰的,哪里舍得给邹红银子去裁衣填嘴的?”
她倒是还好,每晚偷偷出去鬼市卖绢花时,还能顺道买两根肉串解馋。
如此瞧,还是有银子好。
姜芷妤便瞧着,这人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感激涕零,她足尖点地,坐着秋千晃了晃,嘴巴一咧,道:“瞧着像是想要给我磕一个,那就却之不恭啦!”
梁娇娇:……
白她一眼,埋头做绢花。
姜芷妤翻着话本,倒是想起另一桩事,“你藏在我这儿的银子快二十两了,可以去瞧瞧铺面了。”
“开铺子?”梁娇娇吃惊擡头。
“这么大声做甚?”姜芷妤无语道,“开铺子稳当些,也省得你晚上走夜路回来,况且,你没发觉,已经有人学着你那绢花样式了?”
梁娇娇自是发觉了,旁家还卖得比她便宜,她都好几日未往姜芷妤这儿藏银子了,委实是进账不多。
“若是开铺子,除了绢花,你还可以搭配着卖些旁的绣品,绢帕,荷包,香囊,络子……一应物品,多的是可卖的。再者,那些个大家闺秀,除了年节时,平日里出门,添些胭脂水粉的,也都是往铺子里去,哪会去鬼市?鬼市里,既是有人绢花卖的比你便宜,长久以往,总能将你挤兑得分文不进,倒还不如早些筹谋。”
梁娇娇听得起了鸡皮疙瘩,她搓了搓手臂,犹疑道:“可……开铺子不是小事,好贵的……”
若是做不好,她这些时日赚的银子都要赔进去的。
姜芷妤晃着秋千,手里的话本一下一下的点着鼻尖,“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易事,若是事事容易,鱼目与珍珠又如何分辨?”
说罢,她又道:“此事倒也不急着这一时半刻的,你且先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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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沈槐序拎着条鱼过来了,十来斤的鲫鱼,被草绳拎着,尾巴扑腾。
姜芷妤用书挡着半张脸,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她昨夜才说想吃鱼的……
“傻愣着做甚?过来帮我舀水,我杀鱼。”沈槐序喊。
“……哦。”姜芷妤慢吞吞的走近,抓着那葫芦瓢,舀水先让他洗手。
气氛安静几息,她没忍住,试探着道:“沈槐序,我阿娘要替我找媒人相看了。”
沈槐序没擡眼,就着涓流似的水搓手指,便是连动作都未见半分停顿,淡淡‘嗯’了声。
姜芷妤:?
嗯?
沈槐序将鱼杀好时,姜老三也回来了,拎着一副猪后腿,还有猪耳朵之类的。
“阿槐买鱼了?”姜老三瞧见案板上的大鲫鱼,大着嗓门儿问了句,又自顾自的说:“也好,晚上添道菜,给你庆生。”
姜芷妤:???
“你今儿过生辰啊?”
沈槐序蹲在木盆前,用皂荚搓手,闻言冷哼一声,理都不理她。
姜芷妤自觉理亏,摸摸鼻子,灰溜溜的回房去了。
生辰礼,送什么好呢?
笔墨纸砚?
好的太贵,不好的又配他不起。
鱼竿儿?
沈槐序那根还是兰茵姨送他的呢,等闲不会换,便是送了新的,也用不上。
姜芷妤难为的拧眉,不觉将梳妆台上的首饰匣子打开了。
沈槐序又不是姑娘,这也没得挑啊。
“唉……”
姜芷妤坐在桌前长叹一声,神色为难,总不能送他一本秘戏图吧?
忽的,余光瞥见放在角落的针线笸箩。
中午,姜老三方才还说着晚上添菜的大鲫鱼,被红烧着吃了,香喷喷的。
姜芷妤匆匆扒了碗饭,吩咐沈槐序刷碗,又一脑袋扎进了房里。
她女红不好,不长眼的针总是扎她手,接连扎了几次,姜芷妤生气了,将那未成的荷包扔去一旁。
傍晚时,晴娘和姜小二前后脚的回来了。
姜芷妤听着前面的动静,很是满意的将刚做好的生辰礼用帕子包了,塞进了袖袋里。
晚饭很丰盛,凉拌猪头肉,煮干丝,盐水鸭,凤尾虾,坛子焖肉,还有长寿面。
晴娘:“今年你还在热孝,不宜宴客,等明年冠礼,晴姨再给你好好操办。”
“多谢晴姨三叔,这已经很好了。”
沈槐序这话不是假话,他从前生辰也过得简单,若是记着,便从酒楼点桌菜来,再煮碗面,便是庆生了。若是记不得,便不了了之。
生辰日,与一年之中的每一日,都无甚区别。
“阿爹,我的那碗面要过凉水!”姜芷妤朝厨房里煮面的姜老三喊,想捏一块凉拌猪头肉的手,被晴娘毫不客气的拍了回来。
“洗手去。”
姜芷妤不情不愿:“哦。”
暮色熹微,姜家几人正吃着饭,便听对门儿又闹起来了。
姜芷妤蹭的站了起来,往碗里扒拉了几筷子菜,欢喜的端着碗往大门口跑。
晴娘喊都喊不及,气得往姜老三手臂上拧了下,“净是学了你!”
说话间,姜止衡也端着碗跑了。
晴娘:……
沈槐序咽下嘴里的菜,提议道:“还挺大声,要不一起去瞧瞧?”
片刻,姜芷妤身旁多了几人。
她扭头看,咧嘴笑得开心,“阿爹,你做饭太香了,把人家都馋到啦!”
这个时辰,正是家家户户用饭时。
可没谁家晚上吃这么丰盛,肉香飘十里,小孩儿没馋哭,那是因着奶奶给煮了鸡腿儿,正坐在门槛前香喷喷的啃着,边听隔壁邹家热闹。
姜老三十分上道,大着嗓门儿嚷嚷:“怪我做甚,自个儿将能赚银子的挤兑走,如今只能吃糠咽菜,活该喽!”
这话是骂谁,巷子里瞧热闹的皆是心照不宣。
姜芷妤:……
没让你捅人家肺管子啊。
果然!
邹氏的骂声透过院门传了出来。
“……些黑心黑肺的,净瞧别人家的热闹……”
姜芷妤不痛不痒,两口吃掉碗里的狮子头,趁着姜小二没注意,将他碗里那颗也抢了吃。
姜止衡:“幼稚。”
姜芷妤:“好吃!”
院子里的热闹持续了两刻钟,只听见邹氏和邹红的对骂声。
邹红要吃肉,邹氏说没钱。
里面忽的冰凌咣当声响,似是掀了桌。
听到梁武压制不住的怒气,让邹氏掏钱去买肉。
声音渐低,逐渐没了动静儿,街坊邻里的才端着碗回家添菜了。
真别说,姜老三瞧着五大三粗的,那菜做的是真香,净瞧着他们家吃了。
一桌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姜老三吃撑了,带着晴娘去逛鬼市遛弯儿了。
姜止衡刷了碗,回屋子做功课了。
沈槐序擦干净手,似是也准备走了。
磨蹭许久的姜芷妤,赶忙揪住了他的袖子,“你等等!”
沈槐序回头,便见她一只手钻进袖袋里掏呀掏。
衣袖缩起一截,露出那凝如玉脂的手腕,腕骨不似别的姑娘皮包骨的瘦,饱满圆润,上面戴着一只小银镯。
他握过,是以知晓那是何等细腻。
“喏,给你的生辰礼。”姜芷妤喜滋滋道。
手心里,是包着的一方丝帕,站在夜色里,瞧不真切里面包裹着的是什么。
沈槐序扫一眼她的骄傲神色,伸手接过。
丝帕是她常用的那方,绣着一条圆胖小锦鲤,还能闻着与她身上同样的熏香。
打开来,里面是一个天青色的络子,挂着一枚手指大的白玉平安扣。
“不敷衍你,虽是一时半刻想不到送你什么好,”姜芷妤咕哝一句,又语气轻快道:“那就祝你岁岁平安吧。”
月色里,小姑娘眉眼如画,眸底澄澈,仰着脑袋,好不得意。
沈槐序喉结吞咽几下,摩挲着那方丝帕,忍得全身骨骼都发疼,还是没忍住,手臂勾着那抹细腰,将人轻轻抱在了怀里。
“姜小鱼呀……”
似是喟叹,又藏着些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