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2（1/2）
番外12
乡间长大的孩子, 农忙的时候，都是要跟着父母下田干活的，而且往往一干就是一整天。
裴仪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小孩，实际上, 真要是下了地, 她摘玉米的速度很可能还没有刚刚看到的小男孩快。
顾及到大小姐的自尊心, 胥娴当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
“你是客人，能来地里帮我的忙我已经很感谢了, 再让你用大袋子扛玉米, 被我妈知道了, 她会怪我不懂事的。”
“你不说, 我不说, 阿姨怎么会知道？”
裴仪看胥娴戴好了帽子, 也从自行车车篮里拿起自己的草帽往头上戴。
她的动作仍不熟练, 把用来固定帽子的两根绳子勒在脸颊上，然后在下巴处打了个紧紧的结。
胥娴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得蹙了蹙眉。
犹豫了几秒, 她还是擡起右手，直接按住了裴仪的草帽，随后伸出左手, 将那紧结解了开。
“四周地里都有人，我妈看不到, 他们能看到，说不定就有人说给我妈听了。”
裴仪半仰着头, 安安静静的站着, 由着胥娴帮自己重新系好帽绳。
她不敢动，也没有动, 垂眼时，视线恰好被黄色的帽檐遮挡。
视觉封闭，嗅觉便灵敏了许多。
她感受到脖颈间有微微的热息落下，鼻翼间弥漫着青草和玉米的清香，还有一点点浅淡的消毒药剂的味道。
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她却从这些熟悉又陌生的气味里，一点一点拼凑出了胥娴的脸。
她瞬间失了神。
“你什么时候去医院了？身上又有药水味了。”
两人挨的很近，呼吸也是交缠的。
胥娴愣了一下，一分钟后才给出回答。
“前天去过，可能是在病房待久了，所以身上沾了味道。”
“不好意思。”
话音刚落，她面上便泛出些局促。
确定绳结的紧度不至于将裴仪的脸勒红，她立刻将手从帽绳上松了开，随后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
想来，她以为裴仪不喜欢自己身上的味道，所以才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一个小小的插曲，很快便过去。
正式开工之前，胥娴不知道又从哪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粉色长袖套。
裴仪穿着短袖，两条手臂裸在外面，阳光一照，衬得臂上的肌肤更加白皙。
她看见胥娴低着头，握着自己的手腕，认认真真的将袖套往自己手臂上戴，心跳顿时又快了些。
“……”
“为什么又要戴这个了？”
“我担心你的手碰到苞叶会引起皮肤发痒红肿，戴袖套会好些。”
“那你怎么不戴？”
“我从小就跟着我妈做农活，早就不怕苞叶了。”
“原来是这样，胥娴，你真厉害。”
“什么？”
“我说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是医生，你说的肯定没有错。”
“……”
帽子和袖套都戴上了，大小姐终于踩着泥地下了田。
等胥娴教完裴仪怎么掰玉米会又快又省力，已经到了四点半。
一亩长地，两人各站一端。
裴仪毕竟是第一次做农活，速度自然是最慢的。
同样的小袋子，隔壁地里的小男孩来回装了两袋，她连一袋都没装完。
她有些不好意思。
恰在这时，胥娴也提着满袋子的玉米和她碰了头。
“可以休息了。”
才做了一个小时都不到，就休息了？那小男孩儿也还没休息呢。
裴仪低头看看自己手里那半兜玉米，下意识就咬了咬唇。
许是猜到她在想什么，胥娴又补了一句。
“我有点累了。”
“你累了？那赶紧去树下坐会儿。”
胥娴的爸爸去世的早，刚记事的年纪，她就跟着妈妈下田做事，这些年去了外地上学，每逢寒暑假回家，也会主动帮妈妈承担大部分的农活。
中午歇了这么久，这会儿才做了一个小时，她哪里会累？
这么说，只不过是心疼裴仪，想让裴仪多休息而已。
两人各自提着玉米袋子上了田埂。
来到树下，胥娴也没闲着，她先将自己那袋玉米扎好口子，随后将小袋子里那十几个玉米棒子装进另外一个大袋子。
等裴仪反应过来，自己的袋子已经空了。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看了出来，胥娴这么做，是想让自己轻松点，之所以提出休息，也是怕自己累到。
毕竟，出了玉米地，胥娴还是一直在忙，真正坐着没动的人，是她。
被人照顾，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更何况，还是被自己喜欢的人细心呵护。
胥娴的脸，被太阳晒得发红，连呼吸都冒着热气，她的额头和脸颊，有汗水接连落下，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就这么戴着草帽、穿着最简朴的短袖长裤、双手扶着腰、顶着太阳腰背直挺的站在自家地前，蹙着眉思考还需要多久才能将玉米收完。
她是高学历的医生，在医院里上过班，也在大公司实过习，未来的前途无可限量；她也是农民的女儿，一个孝顺母亲、不怕辛苦、勤劳朴实的女孩。
裴仪坐在树下，脑袋向上仰着，光只是看着那道细瘦的背影，就能想象到那具身体里蕴藏了多大的力量。
她忍不住回忆与胥娴从初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越想，脸就越红。
年少的青春时期，她也曾觉得洛真很优秀，优秀到，她将那种欣赏误以为是心动，放在心里足足惦记了十年。
这一刻，她同样觉得胥娴很优秀。
这种优秀，显然和她从洛真身上感受到的优秀不同——
至少，她从未有一秒真正看穿洛真优秀能力掩藏下的更宝贵的内在品质，而胥娴让她看到了。
说不出原因，她的心，忽然又开始乱跳。
她站起身，悄悄将车篮里的水拿了出来，随后红着脸，小声唤了一句。
“阿娴。”
只有在家人面前装情侣的时候，她才会叫胥娴‘阿娴’。
胥娴以为自己听错了，怔了一会才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见裴仪站在自己身后，脸颊被晒得红通通的，鼻尖上也坠着汗珠，顿时就有些心疼。
“你渴不渴？喝点水吗？”
她又听见裴仪的声音，像没断奶的小猫，叫起来又轻又细的，好听极了。
来不及应声，手心便被人塞进一个水瓶。
她垂了垂眸，看了看裴仪递过来的水，又看了看裴仪的手，这时才发现，对方的手掌和手背上，全都沾着泥灰，有些地方甚至还红了。
一瞬间，她就有些后悔，后悔不该由着裴仪跟自己下地。
“五点半了，该回去了。”
天才刚凉快了些，这就要走了吗？
裴仪正想问，就见胥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随后便将她的小袋子从地上捡了起来，将水瓶扔了进去。
“不做了吗？”
“嗯，不做了，我们去别的地看看。”
“别的地？是哪儿？”
胥娴说着话，已经把唯一一袋玉米挂上了自行车后座，这样一来，车子还是可以载人，也就不用走两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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