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镜(一)(2/2)
慕景栩看清其勾勒出的轮廓,同之前所见的白沙城对上了号。
无论如何,这剑悬在狐仙雕像头上,总归不是祥兆。
狐族有所忌惮,此时小心翼翼地没有迈前。那剑似是受到了某种感召,忽然翻了一个身,直直地朝裴容刺来,但停在了他跟前半丈之处。
这距离可谓微妙。
通常只有剑认主人的时候,才会垂悬成这般模样,以及这个距离。
这一刻,裴容有种错觉。
徐圆圆的雕像似是在默默地盯着他。
体内的妖丹泛过一阵热气,裴容探出一手,剑柄由他握在了手心,其上黑雾彻底偃旗息鼓。
这本体为剑的邪魔,或者说一把作祟多时的剑,如今竟然如此安分地由剑仙握在了手中。
狐族又是感激,又是震惊,又是有所怀疑。
就……这么简单?
他们怎么对一把剑报仇,将其弄断弄碎吗?
那样根本就解不了恨!
但是更令人在意的,是裴容可以召引此剑。
这“邪魔”现了本体,又由裴容如此轻松制服,一众狐族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觉大起大落。
六宝挠头:“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酥饼脑子里飘过了许多想法,最后不禁喃喃:“难道是狐仙转世……”
这说法他自己也纳闷,但也并非没道理可言。
余下狐族半信半疑,但望着裴容的目光已经多了几分敬畏。
裴容先将这便宜得来的古剑暂收入新的储物袋,道:“虽然我不知自身同这剑有什么关系,但既然这剑有所指,想来是要再去一趟白沙城。”
冥冥中既有牵引,最好的选择不是规避,而是迎难而上,方得破浪之机。
恰在此时,御铃中传来宣于十七发来的一道灵诀。
“自青泽山回归的弟子十分古怪,他们是‘镜生人’。”宣于十七的声音含着一丝愤怒,奈于涵养才稳住声音,“宣于家弟子根本没有进入真正的青泽山,他们或许已经尸骨无存。”
花璃奇道:“镜生人?什么是镜生人?”
慕景栩答:“仙门初立之始,便有诸多镜类灵器,其中就有专取灵识之物,夺人之灵识后,会生出似傀儡之人,是谓‘镜生人’。”
“天呐,这简直是镜子成妖了!”花璃缩了缩脖子,“取了修士的灵识,也就等于杀了他们了。”
没了灵识的修士,首先会神志不清,此时尚有一丝救助的机会,然而过上两个时辰,则会失去所有灵力,此后生息枯竭,萎靡而亡。
而一旦镜生人自灵器降临于世,则会将修士残存的血肉吞噬入体,以获得“养分”,生出同其一致的相貌来。
“真不知什么人,什么妖会做出这样的事!”酥饼义愤填膺,“不知这里还会有什么稀奇古怪,我需得留在此处。”
·
狐族留守青泽山,且允诺一旦有什么宣于家弟子的风声,定会及时知会。
裴容令六宝和花璃也留在此地。
毕竟现下他觉得,比起青泽山,白沙城中更为危机四伏。
裴容同慕景栩一道御剑至白沙城,才落地不久,城中便起了道道风沙。
狂风一阵盖过一阵,掀起的却是素白的沙尘。
然而不久之后,城立之地却开始疯狂晃动。
裴容和慕景栩纷纷立起了护身法罩,起一道仙诀而探,才发觉震动之源是在主城。
动荡自震中散播开来,铺天白沙簌簌而落。
若不是空中有悲鸣之声,此番也该是场盛景。
——
城中大部分人已由宣于世家提前安顿在他处,此时宣于十七的身影出现于凌空之中,衣袖一振,落于裴容和慕景栩跟前。
“这城下许是有什么灵兽或古阵。”宣于十七道,“剑仙和慕公子,同我后退半里。”
闻言,裴容和慕景栩重新御剑,调转方向,在白沙城外围停留片刻,待风沙渐息,才又纵剑往前。
宣于十七又道:“这城中蹊跷甚多,不知同本家之间有何干系,剑仙和慕公子不必犯险,在此处等候便是。”
裴容瞧了一眼前方。
白沙纷纷落地,方才有些昏沉的天空现下立即攘出了大片清明,映照出银白的碎光。
主城的轮廓也再一次明晰。
然而他袋中之剑不安分得紧,隐隐指着前方,仿佛在催促他快些朝前。
“宣于公子倒也不必只身前往。”慕景栩开口,“我同师尊在青泽山上遇一灵器,许是同这城下之物有关。”
宣于十七灵识颇强,大抵也能感知到裴容身上储物袋中的躁动。
他行上了一礼:“既是如此,剑仙和慕公子便一道前来吧。”
·
宣于家的弟子自主城外围布下了屏界,宣于十七打头,裴容和慕景栩随其后。
因不知城下究竟潜藏着何方神圣,大部分小弟子驻守外处,最终真正进入屏界的,也只有他们三人。
主城的一道入口之处布有密符漆印,宣于十七重启剑形,以剑气击门,门缝落下飞尘,随即缓缓而启。
这座长时不倒的白沙主城平日并未居住太多人,此时主城之民也都纷纷逃到了附城。
城中此时落入一片寂静,并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
裴容储物袋中的古剑越加躁动不安,他索性将剑上束缚解开。
毫无疑问,古剑黑气缭绕,是剑主生前怨念极深。
若不是古剑认他为主,裴容也无法完全控制住这柄来路不明的剑。
手抚剑端,他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这倒是同服用什么仙丹神药灵药大增的感觉全然不同——
仿佛只是有一双温柔的手将灵力灌注入他的灵脉之中。
这力量来自一把承载着主人怨念的剑,可谓稀奇。
古剑初召,便扫荡出一片沆砀,城中地表迅速裂开一条缝隙,散开的竟然是充盈的灵气。
三人御剑而起,不过调用了些微灵力,就已经到了遥遥高空。
俯瞰而下,主城犹如被惊扰的困兽,东摇西晃了一阵子,最终轰然四分五裂。
自巨大的裂痕中抛头露面的,是一面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