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尘宴(一)(2/2)
“但是……”
沈文竹觉得裴容的灵力忽强忽弱,有些捉摸不透,但知道裴容并没有刻意隐瞒。
“但是什么?”
沈文竹话不见得多,但也不会顿在半句话上太久,于是裴容忍不住问了出来。
裴容见他憋了半天,耳根子都憋红了,最终才憋出一句:“但是师兄已经做到最好了。”
裴容望了他一眼,而后笑了起来:“那确实挺不容易的。”
灵修体质特殊,他虽然近来运转灵力通畅了些,但是真切地体会到了灵修修习之不易。
“如今想来,能心无旁骛地醉心剑道,实在是幸运。”裴容说,“再说你收了个省心的徒弟,至少不用过多地思虑……同徒弟的相处之道吧。”
他说到这里,犯起了愁:“平日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同弟子过分疏远,或者过分……亲近?”
虽斟酌了半天,但话问出口,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合适。
沈文竹定然从未有关类似的烦恼,毕竟沈莫白等内门弟子哪个不是毕恭毕敬的。
裴容方想开口将这问题掩过,沈文竹却一个箭步欺近他身,自上而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裴容,眼中透着此前从未有过的恐惧:“他怎么你了?师兄,我早就该知道……”
他似是如临大敌,瞳孔张缩一阵,良久才平复下来。
裴容因他神色而有些意外,最后只拍拍沈文竹的肩,说:“他是我弟子,能对我怎样,他……”
裴容说到此处,心下一顿。
分明已经沉于记忆中的桃花香再一次出现,无论是舌尖的触感、亲密灼热的相贴,还是手指拂过发间的温柔,都在此刻齐齐明晰起来。
“他……”
他舌头就这么打了结似的,颤在一个字上。
沈文竹平日对于所有事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此时却着急起来,恨不得能掐出一诀来将来龙去脉理个清楚。
“他剑法业已大成,你也知我有所退步,恐难以教与其什么新的东西。”裴容兀自飞快地说了一串,“此时正是瓶颈,我们是再熟悉不过了,不错,是修行的瓶颈。”
沈文竹满脸疑虑,但偏巧这时天色阴沉下来,有细雨挥落而下,他起了一个避水法盘,颇有些无奈道:“我先送师兄回去。”
越是灵气充裕之地,越是雨水丰沛。惜明山之上虽已矗立剑宗多年,灵气不比数百年前,但是仍是
沈文竹的避水法盘笼过了方圆几丈,裴容也不浪费灵力另起新的,一路径直回到了后山寝居,只见慕景栩等在此处,并未掐诀起避水法盘,只撑了把伞。
倒像是行走在凡界。
“便到此处吧。”
裴容朝沈文竹道了一声,然后自己撑起了新的法盘。
“师兄,他……”
此时轮到沈文竹顿在一个字上,不知从何说起。
裴容道:“没什么。”
他怕沈文竹再起什么疑心,于是又道:“今日比剑实在畅快,但愿能早日恢复以往水准。现下有些乏,便早些回去静坐了。”
沈文竹遥遥同慕景栩一对视,只见慕景栩朝他点了点头。
他头脑中一根紧绷的弦略微松弛下来。
这毕竟是在惜明山中的地界,这人还能怎么猖狂?
这么一想,他忽然放心了些,于是只说:“来日再同师兄比试。”
——
裴容将避水法盘扩了些,罩过了跟前看起来形单影只的一人一伞。
“今日怎么想起打伞了?”裴容说,“肩头都湿了。”
一看就是故意的。
“师尊从前说过,有些物是不同的,载着些情,伞就是其中之一。”
“是这么说过。”
裴容记得以前说过无数没用的话,关于伞的言论也不少,也曾收藏过几把纸伞。只是后来常居修界,待的地方也不多雨,于是极少用伞,倒是许久没撑过把伞了。
有了避水法盘,慕景栩将伞收了起来,又抖抖其上的水珠,放回了储物袋中,一路随裴容行了回去,难得沉默了好些时候。
这次倒是裴容有些不习惯,于是先问道:“怎么……不开心?”
慕景栩不掩饰心中情绪:“只是见师尊同师叔亲近,心有不忿。”
裴容擡手,拂去他发尾的雨珠,道:“不过说了几句话,你小气个什么。”
下一刻,慕景栩轻扣住了他的手腕,目光中涌过裴容从未见过的沉色。
一瞬仿佛半生,随后慕景栩缓缓垂眸,下巴搁在裴容的一侧肩头。
他鼻尖凑近,细嗅着裴容自脖颈散出的体香,有些疲累而无助。
“不要躲着我,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