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芳菲(2/2)
凤行雨只图一时新鲜,转过身去就将这东西忘得一干二净,裴容重新摊开画卷来,才发现其上有道小诀,解了之后,画幅之上的人纷纷眼波流转,不是栩栩如生,是真的活了起来。
这个是修界画师常用的小把戏,后来流传多地,倒也并不新鲜。
“师尊。”门外慕景栩轻扣了几下门扉,“今日还去习剑吗?”
他先前答应慕景栩,近来在惜明山是要定时习剑的,不过因为之前发生在识海当中,伴有桃花香的缱绻,他这数个时辰都在反复思量,生怕自己真做出了什么越轨之事,倒是将习剑的事搁置了。
最后他总算是收敛了心神,开门之后,就提着画轴问:“你看看这榜上的,可有……喜欢的?”
不知为何,提及这样普通的事情,他却忽然觉得面上微热。
事实也的确如此。
若是裴容照照镜子,就能发现自己的面颊连同耳根都有些泛红。
“我喜欢谁,师尊都会给我牵线搭桥吗?”慕景栩这下才饶有兴致地将画卷拉长,“师尊应该知道,我挑剔得很。”
“这同挑食可不同,情缘……”
“情缘是一种缘分。”
裴容早年居惜明山修习,后来四处云游,在拉扯三个徒弟,凌云顶大劫之前,结识了不少修士,志同道合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但是经年逝去,纵然仙门八卦里拼凑了不少边角料,想让剑仙有一段轰轰烈烈又归于平淡的道侣情缘,但是剑仙本尊从未结识过道侣。
这也算是仙门的怪事一桩了。
所以如今裴容说起“情缘”,二字,竟然会觉得欠了几分底气。
“师尊知道我从前为什么挑食吗?”慕景栩倒是先绕过了这一点,“因为我一挑食,你会亲自来喂我。”
这话分明欠揍,但是裴容却没那么生气。
慕景栩向来喜欢开玩笑,但极少会拿从前的事说笑,此时眼中虽浮笑意,但是却极其真诚。
裴容一时间觉得心中微有动容。
这人仿佛察觉到他这时的一丝松懈,忽然微俯下身来,贴着他耳际说:“师尊可要挺听好,我只要榜首的灵修。”
他的呼吸挠得裴容有点儿痒。
此时裴容后退一步,道:“为师知道了。”
他虽面有潮红,但是走出门的步子还很稳健。
慕景栩也没追他,只是捏起了一枚不知从哪里飘落而来的桃花瓣。
花瓣携着清香,好像一瞬间就可以让人回到那个晚上。
论耐心和毅力,他不输任何人。
——
沈莫白不敢自充解语花,只恭敬道:“师叔若是有什么犯愁的事,弟子怕是帮不上忙,兴许是要宗主或是师尊才能解答。”
他这话倒是没错。
裴容正想问沈文竹此时在何处,身旁却传来了几声“宗主”的称呼。
“宗主。”
沈莫白行了一礼。
“阿容。”沈沧玉驻足,朝沈莫白颔首,又望向裴容,“可去船上看过了?”
裴容说:“还未。”
纵然时隔良久,但裴容总还是能从沈沧玉的神色间知道他的一丝,几乎自然地跟着沈沧玉走上了其中一艘仙船。
这些仙船瞧着十分有气势,但是比起姚宗造出的真正的巨船,只能算是一叶扁舟。
裴容随沈沧玉登船,船上核对物品的小弟子差不多清点完毕,朝他们二人施礼,然后下了仙船。
仙船此时齐齐停在山界之中,一眼望去,倒是蔚为壮观。
沈沧玉淡瞥了眼船上奇珍,裴容知道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是忽然想起了若干年前还很跳脱的二徒弟余不渡,最是喜欢机巧物事。
普通仙船上也筑有不少静室,整艘船可容纳下两百余人。此时静室之内摆放着不少木匣,依据其上的编号,一艘船上看起来有不下五百件灵器。
沈沧玉立在甲板上,不知在想什么,裴容倒也不急,只同飞在船上的仙鹤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子。
只听得沈沧玉半晌之后说:“阿容,你可曾怨过我?”
裴容听他似是在惆怅感伤,不由有些惊诧,也知沈沧玉不易,操持宗门事务,难免劳心费神。
“师尊何出此言?”
“过去我对你太过严苛,有一次险些让你失了性命,你有理由怨我。”
“我敬师尊如父亲。”裴容道,“师尊抉择之事,总是有自己的考量,我怎么会怨呢?”
即便是懵懂的少时,他也没有抱怨过沈沧玉的严厉。
他当初选择离开沈宗,不过是因为命途中有大劫,不想牵连沈宗。
“你从未任性,不叫人操心。”沈沧玉道,“若你生父知道,定然以你为荣。”
裴容从前问过沈沧玉,但沈沧玉从未提及他亲生父母的身份。
他的确从未顽劣,初问时沈沧玉不说,虽怀疑过他就是生父,裴容也不会缠着他问,于是一直静心修习。
多年过去,剑法大成,他对此事也不过分追究。
只是沈沧玉此时一提,沉寂下去的好奇又浮上了心头:“我父亲是怎样的人?”
“一个剑修,顶天立地,天下无双……”
沈沧玉仍望着远处,说到此,沉默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