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机器（2/2）

“不能回到过去，就不能改变你即将死亡的事实！要是连你的命我都保不住，我制造那该死的机器做什么！将军，我失败了！我失败了！我失败了啊！”

他愤怒而徒劳地不断捶打着舱壁，带着不顾自己的手被废掉的可能，却始终无法撼动坚固的安眠舱半分，只有拳头流下的鲜血在雪白的安眠舱外壁留下些许的脏污，除此之外他无力改变任何，仿佛在讽刺着他终其一生追逐的时间机器项目就只是镜花水月一般。

他连他最重要的人都解救不了。

耗尽力气的任溟将额头抵在安眠舱上，几番急喘之后，他诡异地平静下来。

“我会救你的，将军。”

“你知道克隆人吗？”

“等等，任溟，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你活下去。”

任溟擡起眼眸，那双浸满泪水的蓝色眼眸水一样包裹着他的情绪，让他此时此刻的冷静显得莫名而晦暗。

但至少他看向自己的时候是那么温柔，一如既往。

“曾星渊，我的日不落，我只要你活下去，不论代价是什么。就算死而复生的你忘记了一切，忘了我，也无所谓。我们从零开始，把一切不愉快的事情都忘记就好。”

“在你以你的独生子复活之前，我会暂替你的身份，或许这样能让我好过些，能假装你还在。”

“我甘愿作为你的影子活下去，直到迎来我无意义的生命结束之时。”

“现在，睡吧，将军。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温床。等你苏醒的那一刻，就是全新的人生，也是我的太阳再次升起之时。”

“晚安，我的日不落。”

“——曾星渊。”

随着头顶安眠舱的关闭，缪池陷入一片短暂的黑暗之中，他能听见自己衰弱的心跳在逐渐加快，变得有力，像是原本即将枯败的腐木获得新生。

等他眼前再次亮起的时候，他看到了老去的任溟，眼尾的皱纹在对他露出笑容的时候变得深刻，是无法测量的时间痕迹，混浊眼珠在看向他时瞬间亮起的光一如他时间机器成功时那般炙热。

“星离……从今以后，你就叫曾星离，是联盟日不落曾星渊的独子。以后……”

“以后我就是你任伯伯，喊我任伯伯就好……”

断裂破碎的时间终于在这一刻连成一线，缪池一直以来的疑惑也终于得以解开。

这就是为什么任溟在他的记忆中总是年龄混乱的原因。

并不是因为任溟另有其人，而是他自己。

他，曾星离，就是曾星渊。

或者说，他是曾星渊的第一个克隆人，是任溟的私心所开启的潘多拉魔盒。

一切回忆结束，面前纷乱的场景以及不同年龄阶段的任溟影像也在这一刻收束成一片虚无的白光，独留缪池一人现在白茫最中央。

任溟一直在研究时间机器，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在亚兰星第一次见到任溟的时候，他会那么放心的将日不落的芯片交给自己。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时间机器的存在，也没有人会比他更坚信时空穿梭的可能。任溟在亚兰星见到他的瞬间就已经猜到，他是穿越了时空的曾星离，曾星渊那流浪在另一条时间线上的失去一切记忆的克隆人。

缪池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难怪，难怪在黑市的工厂里，M70会告诉他，他们是一样的。

对，他们都一样，都只不过是曾星渊的影子。

可笑他曾经为了逃脱曾星渊的阴影，还妄图将日不落的芯片拱手他人，让别的什么人来接替这一切，去寻找自己的人生。

殊不知他自己就是曾星渊。

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开的。他肩上的重担和那块芯片一样，就算他逃到别的时间线上，被篡改的记忆成为其他别的任何人，那枚芯片都会辗转回到他的手里。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居无定所的流星，他是一颗以固定轨迹环绕着恒星的行星。即使飞远了，引力还是会将他拉回来，像是无形地扯回那根风筝线。

突然大脑一阵尖锐的刺痛，白茫之中在转瞬间倏地涌入无数与缪池一般无二的面孔。

那些脸和M70一样带着麻木迟钝的表情，像是无数个缪池在同一时间做不同的举动，他们一开口，声音浩荡，嘈杂的音浪瞬间淹没了缪池。

他在这一瞬间像是被撕成了无数的碎片，一会儿他在垃圾山中处理那些报废的克隆人躯体，一会儿他又成了躺在垃圾山中的某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他半边身子在经手非人的折磨，同时半边身子又泡在冰冷刺骨的营养液中。

那些数百数千个属于【曾星离】们的记忆在这短短一秒钟钻入了他的大脑，缪池感觉自己分裂成了无数个，这些繁杂庞大的记忆几乎将他撕的粉碎。

他在被迫吸收所有【曾星离】的共同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