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战的寒假(四)(2/2)
澄潭太了解苏荷爱意气用事,他哪里是无理取闹妹妹的对手,若真不按她说的做,极有可能会惹急她做出傻事。
“莫害怕,别忘了有素英姨呢。”澄潭悄声宽慰华轩,说完就赶紧离开了。
沈澄潭走进客厅,不放心华轩,忍不住回头看,猝不及防地碰到了案几上的大瓷花瓶。
眼看花瓶就要掉下来,他三步并两步稳稳托住了,却好死不死地踩到沈傲松的脚。
沈傲松原以为是苏荷,微微睁开眼喜笑颜开地问:“伯伯是不是睡着了?”
“对不起,老爸。”沈澄潭讪讪地给父亲道歉,他原不适应父亲这无比温和的语气,见不是说给他的又添了几分尴尬。
“毛手毛脚。”沈傲松看清是儿子,即刻黑脸责怪,沈澄潭耸了耸肩,反正总不得他老人家的心,也就无所谓他的冷眼了。
“哥,刚准备叫你呢,饭好了。”任素英过来帮澄潭解围,她实在不忍心看好好的孩子被他老爹打压得战战兢兢的,虽说严父出孝子,可傲松哥对侄儿沈澄潭未免太苛刻了,明明二十出头的澄潭已长进得精明朗然,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却快被他爹矫枉过正为老成持重的小油条了。
任素英看着如履薄冰的澄潭心疼不已,她忙将他拉到一边,爱怜得劝慰道:“你长点心吧,没事瞎在你老子眼皮底下晃啥,他是越老越爱端着,我的儿咱可别学他。”又努嘴对澄潭道:“待会吃饭你挨着姨妈坐,没事别让他看见你,你现在绕过他去叫苏荷、华轩,去吧。”
澄潭就在素英姨妈的注视下,从后院绕道去书房叫苏荷、华轩吃饭。
刚走到门口,就见两人卿卿我我好不腻歪,他赶紧捂住眼睛打趣道:“好歹给大人们个劝和的机会,你俩过家家呢!”
“你管得着嘛,再说风凉话,小心我。”苏荷瞪了一眼沈澄潭比了比魔爪,而后拉着华轩开开心去餐厅了。
澄潭只能望着妹妹的背影望洋兴叹,哎,自从到家总是缩手缩脚的,都有些怀念在学校的时光,毕竟那里有可解千愁万绪的人。
不过,在喝凉水都塞牙缝的倒霉日子,竟然将她也得罪,真是糟糕至极,深知清浅吃软不吃硬,所以他要等明天她消消气了再哄。
想到清浅,澄潭的心情回转了许多,他暂时忘记了当日的诸多不愉快,又见父亲已不在客厅,便不再绕远,直穿客厅去了餐厅。
进了餐厅,沈澄潭低头避过父亲热切的眼神,乖巧地挨着素英姨坐下,他姨妈宠溺说道:“潭儿,往日被你老子拘着不能尽兴,今儿就放开乐,有姨妈给你撑腰!”
澄潭听了这话满心欢喜,悄悄拿眼偷瞄父亲,见他端坐高位,被满桌宾客包围,难有机会说教他,越发觉得痛快,频频与素英姨举杯开怀,暗中答谢她的救命之恩。
“潭儿,干嘛离你爹十万八千里,过来挨着他坐。轩儿,你也到叔叔这,咱爷们今儿来个一醉方休。”苏志强环视饭桌一圈,调度起小辈来。
他生性爱饮酒,迫于老婆监管不敢在家多喝,所以总是借着亲朋好友聚会贪杯。
任素英听了苏志强的话脸都黑了,暗恼摊上个猪队友,扰了侄子的清净,正要驳回,却被夏小满接了话:“孩子们快换位子吧。”
夏小满不愿意看见儿子和丈夫越来越疏离,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希望趁着热乎劲两人可以说开后能握手言和,且素日苏荷欺负华轩,若长辈们不加管教,她将越发霸道不知收敛,长此以往会破坏和华轩鱼水相投的感情。
不如酒壮人胆地让东床快婿发发牢骚,也让宠溺爱女的父亲们理性钳制钳制无法无天的小姑娘。
“潭儿和轩儿好好照顾你们的父亲,有什么心腹之忧尽可说,务必做到酒尽人言。”夏小满极力热场子。
任素英见夏小满同意换座位,不好再争取澄潭留在自己身边,任由他和华轩为人鱼肉去了。
由两位晚辈尽心陪侍,沈傲松和苏志强喝得很开心,苏志强实属瘾大量小,三五杯下肚便开始起了话头,自然是猛夸华轩,一言以蔽之完美。
“华轩确实不错,仪表堂堂、能力超群、举止得体,可惜我这是个儿子!”沈傲松还真不吝啬他的赞美。
“哥,你这话我不爱听,一则就是有还能抢走是咋地?二则我儿澄潭差华轩啥?你哪样都好就是忒好强。”任素英可没有夏小满的温柔脾气,听得不顺耳自然是回怼的,她用筷子点着沈傲松不满地道。
沈傲松羡慕华轩与苏荷的门当户对,被好友任素英批驳倒也不恼,他虽然独断专行,但不至于让人道路以目,左不过是你说你的他做他的。
“但华轩可比你侄儿会找对象,这点我总没说错吧。”沈傲松夹一筷子水煮肉片放进嘴里,摇着头无限抱恨地道。
沈傲松这话说得高明,拍了任素英的马屁,堵了她再来理论的嘴,亦直接表达了自己对水清浅的不满,且以他儿子向来不会在人前对自己评头论足,所以就说得毫无顾忌。
出人意料地,沈澄潭待他话音刚落就冷笑道:“论的哪里是人,不过看财下菜罢了。”
一语中的,连给沈傲松返阳的机会都没有,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夏小满沉脸说道:“潭儿,什么时候学得目无尊长了?”
“嫌贫爱富者从来都不值得人尊敬。”沈澄潭不等母亲的话掉在地上就接了起来,嘲讽之意愈加浓烈。
“逆子,没有老子辛苦赚钱,光凭嘴上仁义道德,你连西北风都喝不上,充什么正人君子?”沈傲松震怒之下言辞严厉,吓得华轩和苏荷大气不敢出。
“我并不稀罕更不想效仿你的挣钱之道,大不了我勤工俭学不用就是了。”沈澄潭分毫不让。
“潭儿,这话过分了,还不走你老子的路,那你爹的公司以后传谁啊?”苏志强关键时刻一定力挺沈傲松,所以少不得敲打不懂事的大侄子。
苏志强甚至觉得侄儿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澄潭竟然避之不及,确实有点不知好歹。
“可我喜欢古代文学,要做姥爷那样的学者,我已决定跨专业考研了,你们就别在我身上瞎费功夫了。”沈澄潭见话不投机半句多,索性把真实想法全倒出来,以求早死早超生。
沈傲松知道儿子不热衷商场,虽自己嘴上批评他,心里却十分认可,毕竟澄潭身上有自己的影子,他是最合适的接班人。
而今,儿子不屑与自己为伍,让沈傲松颇为受伤,他勃然大怒地道:“你要真有骨气,就不要花老子的钱考什么研究生,一个子也别用。”
“哥,你咋说胡话,澄潭还是个孩子,不花他爹的钱,难道抢银行去嘛?”任素英太了解爷俩,一个比一个倔,再不拦着点父子还真要反目了,她赶紧劝和。
小满坐在餐桌旁连连叹气,眼里闪着泪光,却沉默不语:一顿和好饭吃成了父子俩人的辩论赛,任凭谁输谁赢,她都不会高兴。
沈傲松与沈澄潭正要继续掰扯,任素英瞥见闺蜜情绪低落登时拉下脸,厉声斥责道:“几个意思,你俩是要造反?放着好好的饭不吃,在这里打嘴仗!谁再胆敢冒尖多说一个字,我即刻买张票把小满送上海去。”
此时,爷俩才注意道夏小满面色阴郁,看起来颇为憔悴,做了一下午饭的夏小满,原本想热闹热闹,再趁机调和下父子矛盾,不曾想反弄巧成拙。
这世界上她最爱最亲近的两人,彼此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她为此感到无比地难过!
沈傲松立即闭了嘴,而沈澄潭赶紧走到妈妈身边,抚着她的肩膀连连道歉。
争吵到此为止,只是在硬拼凑出的和睦氛围,大家都吃得急速而窘迫,一顿饭下来,任素英、夏小满竟没机会与华轩撑腰,好在他已与苏荷和好如初。
可沈傲松与沈澄潭之间的鸿沟却再难填平,而笼罩在沈家上空的乌云也越来越厚,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