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生如草芥（三）（2/2）
米基·诺瓦的神色渐渐轻松起来，任由对方摆布。
“死了？”长崎彦一给米基包扎好伤口，又打了个结，这才踢了他脚边的卡洛一脚。
他猩红色的耳环很是扎眼，米基·诺瓦的眼睛被闪了一下，又要流泪。
“没死。”仿佛尖利的金属被刺挠了一下，米基·诺瓦咳嗽半晌，音色才恢复得像是个正常人，“你不是说过这人还有用吗？”
但此话一落，长崎彦一便很是果断的碾碎了脚下的脖颈。
金属破碎的声音分外刺耳。
“哦，现在他没用了。”
米基沉默了，过了一秒，又轻笑起来：“下一个没用的是我吗？”
“怎么会呢？我们唯一的‘U级’成员，‘jungle’里谁都可以报废，唯独你。”长崎咧开嘴，露出鲨鱼样锋利的尖齿，“我亲爱的米基。”
“那看起来我还是那个‘独一无二’的。”米基·诺瓦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我听说你要在这里招待那位贵客，那我就不在这儿占地方了。”
他站起身，却被一把匕首死死抵在胸口：“哦，好吧，我会留下的，我也会保密的。他来了吗？”
他来了。
这个被迎接的“贵客”带着一顶滑稽的毛绒帽子，在这个季节显得格格不入。
他显然是和长崎彦一一起抵达的，只不过一直在暗处冷眼看着对方处理事务罢了，这时候终于被Q，便施施然走过来，摘下“礼帽”。
“很高兴见到你，米基·诺瓦。”
他伸展着拿着帽子的那只手臂，绅士地弯下腰，垂下的发丝在光影交织中摇曳，在他面上染上深重的灰色调。
他咧嘴笑着，仿佛要证明他所言非虚般越笑越开怀。
“不过，在正式进行自我介绍之前，”
他突兀的偏过头，“好像有只小老鼠呢！”
“你好呀，小家伙。在下费奥多尔，费奥多尔·D。”
与他优雅的见面礼仪完全不同的是他手段的残忍和直白，他很快就抓住了“那只小老鼠”，给了所有人一个难忘的见面礼。
但即便做出了那样残忍的事情，他面上的笑容依旧是那样的美好。
像是束含着露水的百合花。
“好了，闲杂人等终于处理掉了，很高兴见到你们，我亲爱的挚友‘杀死命运’、我挚友的挚友长崎彦一、我们最为‘尊贵’（重读）的U级成员米基·诺瓦，”
“哦，还有我可怜的，卡洛·佩尔。”
他热情洋溢的“唱”着，“很高兴见到你们！”
“鄙人费奥多尔·D。”
“唔，这位是果戈里，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四下顿时静寂无声。
没有人提出异议表示“初次见面”的这种话应该由果戈里来亲自说而不是介绍人来代说，也没有人吐槽被介绍的那位果戈里压根儿就没有正式露面，他只露了个——呃，帽子？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不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他们关注的重点在于，费奥多尔第一次见面，就直接戳破了在场所有人的面具。
毫不留情。
就像是迫不及待要散场的魔术师直接揭穿了自己的拿手好戏一样。
让人错愕而又，感到惶恐。
费奥多尔一面说，一面鼓着掌：“啪啪啪——啪啪啪——”
就像是在说——
“舞台已经散场啦，用不着再端着啦。”
哦，他的确这样说了。
“怎么了？还是说，我的挚友，你其实是不欢迎我吗？”
他用手指挑起长崎彦一耳边的猩红色耳坠，亲吻了一口，“但我曾陷入过一场漫长而又扣人心弦的爱恋，有位迷人的先生曾向我昭示了真理，他说他继承了神的遗志，他要追求‘人人都能用自己的力量抗争命运’的世界，他要追求‘人人都成为异能力者’的世界！”
“但很不幸，在我摘取来最为美丽的红玫瑰之时——”
费奥多尔用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并不太愿意配合他的表演的果戈里恹恹地从凭空出现的漆黑斗篷中伸出一只手，手上捏着还未拔去刺的红玫瑰。
他用打响指的那只手接过那束玫瑰，在花瓣上吻了一口，“我得知了一个令人叹惋的消息。”
——维持着新Jungle论坛的能力以及作为证据的“U级成员”米基·诺瓦都只是个谎言。
凭借着这虚假而建立起来的伟愿就好像空中楼阁一样虚幻。
也许有人理解，也许有人不理解，但总之费奥多尔这个致力于“创造一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的家伙一开始打算合伙，后来又决定反水，不是因为他得知了氏族并非异能力者，而是根据“白银”米基·诺瓦、“赤色”和“青色”三人的例子，他知道了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氏族的事实，人人都能成为“氏族”这样的“异能力者”的希望落空了。
正如他此时正唱着咏叹调：“我迷人的先生啊，您辜负了我的伟愿，也辜负了我的‘爱恋’呢。”
这样说着，他收回手，那晶莹又迷人的猩红色耳坠碎裂开来，化作尘埃，飘散了。
米基·诺瓦痴痴地看着那枚碎裂的晶石，倒映来的碎光在他瞳孔中闪烁。
他难以想象，让他觉得难以跨越的鸿沟、无法打败的大魔王、困扰和束缚了他数年的梦噩，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
明明应该轻松的，但，费奥多尔这出其不意的行动，就好像是在说，他们再怎样努力也好，再怎样思考也好，剧本永远也落不到他们这些庸碌者的手上。
因为，玫瑰的撷取对有天赋的人来说，就是来得那样轻易。
只取决于他们想不想要摘取罢了。
但长崎彦一的第一反应却不是解脱，而是惶恐。
他惊恐得浑身抽搐，甚至下意识想要自杀。
米基·诺瓦拦阻了他，但那场面依旧因混乱而显得滑稽。
费奥多尔撑着果戈里的手跳进他那漆黑的斗篷，临走前敷衍地扫了他们一眼，不知为何发了善心：“我的确没杀死他，那只不过是枚通讯器罢了，但他的‘命运’这不是又回来了嘛。”
“——所以，别担心，很快就都结束了。”
很快，就结束了，吗？
米基·诺瓦茫然地望着他离开的“那堵空气”的那个点，原本横亘在长崎彦一和他的手之间的匕首因脱力而松手落在地上，匕首发出的脆响惊醒了他，也终于唤起了他的记性。
——他连忙将躺在地上的卡洛打横抱起来，用力量修复他的脖颈。
卡洛并没有变成机械乌鸦，但为了出演这场戏骗过“氏族的首领”，他此刻体内机械的含量并不低。
他将不再拥有人类身份的认可，但相比起一条命，还是挺划得来的。
卡洛重新睁开眼睛，坐起来。
他也“算是”完成了他的夙愿，变成了“与米基·诺瓦同样的存在”。
但他摸着自己的脖颈，其上的金属质感依旧有些教人不适。
这感觉真的有些奇怪，明明在此之前他狂热地维持着对变成机械乌鸦、对变成米基·诺瓦那样的U级（他将这两者视作同一）的憧憬，但当金属制品真的切切实实地出现在他身上的时候，卡洛依旧浑身不适。
但不管怎么说——
他紧紧的抱住了米基·诺瓦：“你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这真的是太好了。”
他难以描述他前来为他的同伴们复仇的时候，却看到了以为已经死去的过去旧友时自己的情绪，也难以描述他向自己展示变身为机械乌鸦的真实情况之后自己的情绪。
但无论如何，真的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