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与人类之王·四（2/2）
“我的造物们受到‘繁殖’的影响更大，但其他的神明几乎不受影响，他们感受到的更多的是‘顺境’和‘心想事成’。”
“不，”波洛斯听到了来自人类的感谢，“‘繁殖’就是他们的‘顺境’和‘心想事成’，在神明和战争存在的世界里生活，一个家庭只有越多的家人才能越有保障，一个城邦只有越多的国民才能越有保障。”
“蝴蝶和花儿也是一样，它们的‘顺境’就是有好的环境可以繁殖。”
“厄洛斯，我好像能够理解了，每个个体的体内都有着原始冲动，想要让自己的族群变多，它们不需要被调动就存在在那里，并且它们能够更轻易地被你调动起来，失去理智，所以——”
波洛斯不再说。
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所以欧申纳斯他们才不敢冒险。
他们谁也没有错，不管是想要阻止厄洛斯的，还是厄洛斯，他们都没有错。
——
这世上的所有物种，虫鱼草木、人类、神明……所有的存在的内核深处都有着原始冲动，对于生的冲动，对于繁衍的冲动。
从这个角度来看，厄洛斯的权柄太过恐怖了。
如果他能够拥有自我意识地成为概念神，他便是真正无冕的神王。
“你该庆幸在这里的不是宙斯。”波洛斯继续由着自己的冲动将疆域向外蔓延，一面看着厄洛斯道。
他胆子可真大，在这里的是厄洛斯的本体，并且没有别的分意识体什么的。
“在这里的也不是克洛诺斯和乌拉诺斯，哦，我的确挺庆幸的。”厄洛斯耸了耸肩，“我当然是确认过了才来单独见你的。”
“而且，只要我想，谁也找不到我。”
这倒是很诚实。在一整个世界的“灰尘”里寻找其中的“一粒”，这可是件麻烦事。
虽然波洛斯已经是概念神，但波洛斯依旧有着生的本能，自然依旧会受他的影响。
哪怕那失控只有一瞬，厄洛斯也能趁着这一瞬迅速藏起来，任谁也再找不到。
这是厄洛斯的底气。
但波洛斯已经让蝴蝶和花儿将这里清场，厄洛斯逃过一次未果，现在这底气还剩下多少也不好说。
波洛斯对厄洛斯的话不置可否，厄洛斯关于“升格本能”的提醒来得很及时，甚至过于及时了，正好卡在他整理好最后一条枝杈的间隙。
这里是阿提纳和帕拉斯的婚宴现场，聚集了不少神祗，这些可全都是天然的人质，如果教厄洛斯得逞，波洛斯因升格本能失控，向他求助，受他所制，还要感谢他，到那时他才不会是如今这个虚张声势的模样。
但波洛斯却没有失控，他便天然占据了主导权。
“我不在意你的权柄，但我很在意我的家人。”波洛斯早已让纷飞的花儿指引宾客们离了席，这里只剩下了波洛斯、厄洛斯和盖亚。
“——你看了我这么久，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你正是因为知道才选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身边，以求自保。”
波洛斯很理解厄洛斯的处境，知道他的不安，也知道他以攻击作为自我保护的手段，但他无法原谅厄洛斯试图将他的家人拉进来的举动。
“我也很感激你提醒我乌洛波罗斯的存在，我知道你冒着怎样的风险，才让阿提纳和帕拉斯向我送出婚讯，好让我找到一个合适的完美的借口脱身——尽管那是为了你的目的。”
“我会杀死你的，我不能容忍有人试图伤害我的家人。”
“但我会在那之前，或者那之后，满足你的一个心愿，因为你的好意。”
波洛斯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的哼了一声，“也因为你曾对阿佛洛狄忒的好意——无论你当时是出于什么目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厄洛斯也沉默了，他蔫蔫的垂着头，概念化的手指揪着花瓣的边边角角转呀转，“如果我也是你的家人……”
波洛斯仁慈而又残忍的为他下达了最后审判：“你知道我们从没有将宙斯视作我们家人的一部分过。”
“但如果你能让阿佛洛狄忒承认你，我或许能给你一个更好的去向。”
波洛斯看着这“已经死去的厄洛斯的最后残念”，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我很幸运，因为我有着爱我的家人，我的内心永远是安定的，无论我面对着什么样的遭遇，我永远都知道有神会坚定的站在我的身边。”
“但你没有——所以你就算看到了我，也不敢相信会有神接纳你，你不敢相信你‘什么也不做’我也会允许你活下去。”
“你是因此才做了错误的事情。”波洛斯跪坐在地上，让厄洛斯坐着的那朵花儿生长，直到他与自己的视线平齐，“——但你可以有。”
波洛斯的语调很温和：“我在人代的时候，曾经领悟到这样的一个事实：没有被爱过的人是不会爱的。”
“但他们可以学，学着爱人，学着被爱，并且同样可以创造出爱的奇迹。”
波洛斯想起来依旧很是惊叹：“他们让死去的神明复生了！你能想象吗？厄洛斯，远比如今的人类体格更为弱小的人类做到了神明也难以达成的事情。”
“因为爱是生命的原动力。”
“‘厄洛斯’已经死去了，你是‘厄洛斯’对于‘生’的最后的残念和执念，你是因为‘厄洛斯’被杀死而诞生的，所以我能理解你的自保本能。”
“但是，厄洛斯，”波洛斯看着厄洛斯，“我不希望‘厄洛斯’留在世上最后的记号会变得扭曲，会为了‘生’而不折手段，甚至要以伤害他神为代价。”
“因为那才不是自己想要活下去，却要为了其他神一并活下去而主动、不断地、拆分自己的‘厄洛斯’。”
“他在临死前也没有与乌洛波罗斯同归于尽，也没有夺走任何神的生，而是将爱欲送给了阿佛洛狄忒。”
“‘厄洛斯’想要的‘生’不是伤害旁人才能得到的‘生’。”
“（以旁人的死来奠定自己的生）那不是厄洛斯（双关）。”
厄洛斯乖乖地坐在花瓣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形成自身的概念受到了来自波洛斯概念上的创击，因此而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终于，他松开了手，认可了波洛斯对他概念的诠释。
直到这个时候，波洛斯才松了口气。
“看在你直到现在也没有选择引爆你放在阿佛洛狄忒和帕拉斯身上的‘情绪炸弹’的份上，”
“厄洛斯，我给你最后一次补偿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