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之王·七（2/2）

这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女人，花苞一样柔嫩而又迷人，眸光清澈见底，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领导者，而像是误入人间的来自森林里的精灵。

她是孤身一人来到这里的。

作为使者，也作为人质和有可能的牺牲品。

在见到她之前伊达幸泽便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全部经过，他知道两支队伍在那个世界的狭道相逢只是一次巧合，知道是这个女人主动提议要孤身一人前来觐见王——也就是他，也知道她所带领的那一支小队此时正被按捺不住、源源不断前往那儿的赤之氏族远征队成员们给团团包围着，只等待着一声来自他的命令。

这是第八次远征行动的先兆，而后续伊达幸泽将对他们采取的行动走向则几乎完全取决于她此刻的言论。

小鹿溪应声，点了点头：“我代表‘灰之氏族’向您问好。”

“你代表灰之氏族？”伊达幸泽忍不住复述了一遍她的话，有些诧异，“在灰之王就在这儿的当下，你说‘你’‘代表’‘灰之氏族’？”

没有人告诉过她灰之王和赤之王的存在吗？伊达幸泽感到奇怪。

女人在他的眸光里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是因为害怕，又似乎仅仅是因为有微风吹拂，但两者都不是，她既不害怕，也不畏寒，那似乎仅仅只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呼吸。

不然她也不会说出——

“是的，我代表‘灰之氏族’向您问好。‘灰之王与赤之王’的‘王’。”

——这样的话来。

她不是因为无知，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她知晓了灰之王和赤之王以及伊达幸泽的存在，才会这样做。

伊达幸泽的神色变了变，明白了小鹿溪的潜台词。

她并非是用词错误，而是，“她所在的天之群岛”里已经有了一位“王”。

“你该庆幸川崎他们不在这里。”伊达幸泽深深的叹了口气，坐回到王座上，摆了摆手，示意宇智波源将刀刃从小鹿溪的脖子上面拿来。

现在不是失散的国民对他们的王的觐见。

而是一个国家的使臣对另一个国家的王拜见。

伊达幸泽得到的汇报里可没有另外一位“王”的事情，赤之氏族的那群人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给瞒得严严实实，又被人给骗得团团转，直到这个时候才暴露出来——不，应该说是“主动告知”。

但既然她会一开场就主动暴露自己，而不是继续示弱，就说明那些脑子里只有暴力的家伙们在这期间漏了不少消息出去，或许还是主动送上去的。

这不是他们的错，毕竟任谁也不会想到天之群岛竟然还会有第二位“王”。

——篡位除外。

但就算是篡位，王权者们也不会篡得如此的光明正大，他们只会像是过去的时之政府那样，一面好好的将“王”保护起来，一面来借助“王”的名义行事。

这是天之群岛本身的特殊性所导致的。

天之群岛崩毁后，国民们失去了天之群岛，但他们实际上失去的不仅仅是赖以生存的家园，还是他们存在的根基。

如果不是因为白银与无色之王主动分割了力量和灵魂，这群生于天之群岛的家伙会在天之群岛崩毁、世界死去的那一瞬间便从天地间彻底抹消。

最初的时候或许除了白银与无色之王以外的所有人都并不清楚这一点，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没有谁能比王权者们更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认识到“王”有多重要，又给予了他的国民们多大的恩惠。

一个三岁的孩子能做到什么呢？

曾经的川崎准人和矢泽一护曾经这样想过，也走上过歧路。

但望月幸的出走告诉他们、伊达幸泽的回归告诉他们的是，早在很早很早的时候，月见里鹤见就已经告诉过他们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而那个答案就是，

月见里鹤见的确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但他足以成为王。

也足以，被称之为王。

尽管伊达幸泽并不认为凭借着身为月见里鹤见的轮回转世的这个事实，自己就能躺在功劳簿上，但他承认月见里鹤见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最好，在自己之前的每一代转世也都分别做到了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好，而身为这一代转世的自己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也就是，成为一个当之无愧的王。

所以他确实如小鹿溪所认为的那样，并不会意气用事的杀死小鹿溪。

但这并不意味着小鹿溪就会好过，也不意味着她就不会死了。

在做出合理的处置前，伊达幸泽会首先将来自对方的信息榨干，然后才做出审判。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但还不够聪明。如果你知道什么是‘天之群岛’，你就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见我。”伊达幸泽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糟糕的处境，“或许我应该赞赏你的勇气？”

“我知道什么是‘天之群岛’。我知道来自‘白银与无色之王’的庇护，也知道他为我们做了什么。”

小鹿溪自然而然的颤抖着，但并非是因为害怕，而是出于激昂。

她高傲，而又引以为豪地，向天地、向世界、向这间屋子里的其余所有、向着她面前的“王”，宣告：

“但我们的王，也是‘白银与无色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