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之王·一（2/2）

——这群“远征队”到了收缩折返的时候了，而祂将和他们一起回家。

远征队回归的第一步是收缩。

他们舍弃了辛苦抢夺和经营来的土地和大部分积累的财富，仅仅只保留了“劫掠”来全部的人口和各式武器，但随着远征队的正式开拨，他们的队伍在行进的路途中又进行了细致的拆分。

一队的气息更为强盛，他们是权外者的阵地；而另一队的气息则更为绵弱，他们是没有任何力量的普通人。

他们的目的地并不相同，但分流分得很利索，显然这般行径对于这群人来说早已习惯成自然了。

时间不等人，正在【千】猫捉老鼠一样，心情愉悦的踌躇于先去哪边的时候，香取梦见拼了命的呐喊声传了过来。

突兀的。

只堪堪响起就断裂了。

但那个熟悉而又尖利到了陌生的声音依旧给祂指明了方向。

她看到了什么？

祂已经强调过了不允许她再擅自去“观测”，祂知道她已经学会了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就像是说着喜欢桃园奈奈生、要去找桃园奈奈生玩耍，实际上却日以继夜的观测着一样，但到底她是因为看到了什么才会连自身的性命也不顾！

祂还没有走到最后，祂还没有集齐七位王权者，祂还没有重建起原原本本、完整的天之群岛，祂还需要她的指引……

到底是什么让她放弃了这些，选择去为祂指引方向。

【千】看了一眼赤之氏族的方向，又看向自己此世正悄然融入的灰之氏族的方向，心中沉甸甸的。

这两个选择的走向比香取梦见的性命更重，比祂未来所要面对和作出的所有选择更重，不然香取梦见是不会做出这样的判断的。

祂相信她的职业。

但这两个选择分别代表了什么？才能让祂行差踏错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祂一面跟上更绵弱一侧的队伍，一面将白银的力量分给她好让她能够好受一些——尽管祂知道那只是徒劳，实际上只能让祂自己心中稍微能好受一些。

“可能世界”近在咫尺，经此一遭，感受着自身造物的气息奄奄，【千】心中“到那个时候香取梦见实际上还依旧存活着”的那个可能性又开始飘忽不定了。

她或许还能醒来，或许……

【千】不知道要怎么说。

好一会儿，女孩虚弱的心音便在祂脑海中响起了，久违的喊着父神，说着自己没有大碍，只是需要休息上那么一会儿就行。

只是一会会儿就行。

但【千】依旧不知道要说什么，仅仅只是轻微的“嗯”了一声，随即便感觉到对方心满意足的睡去了。

一如既往，全身心地信赖着，睡去了。

在“新天之群岛”建立以来，随着组织架构的重设，随着律法制度的完善，没有人知晓，也没有人发现，【千】渐渐回忆起了天之群岛的那些事情。

祂记起了自己是如何说服三轮一言，聚集了王权者、氏族、权外者在内的七十万人，将天之群岛升上天；也记起了自己和初代的几位王权者是如何共同创立起天之群岛的国家法度，又是如何成为了早早归隐的“最古的白银之王”；记起了自己是如何旁观和微操天之群岛的百年更替兴衰，又是如何制造和养成了黄金与无色之王神木栖……

女孩的睡颜也同样激发了祂的回忆。

而在这段祂刚刚才回忆起来的记忆里，她还是个刚刚诞生不久，刚学会喊“父神”的小女孩儿。

可实际上她已经离祂记忆里的那段时光太远太远了。

【千】只手把手的养过这样一个小女孩，用“永恒”的白银的力量养的，祂不知道一个人类的极限存活时间是多少，只知道她无论在什么时候从祂身边离开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大国主说过，“你或许不会在乎神使能给你多少帮助，但人类神使带来的伤心绝对会更多。”

祂说得一点错也没有，人类帮不了什么忙，只会带来很多很多的伤心。

哪怕是香取梦见这样有天赋、这样能干又这样努力的女孩子也是一样，而【千】，从很早以前便开始为此而伤心了。

……

“父神，您是不喜欢我吗？”

“我看到别人家的爸爸妈妈都会冲着孩子笑的，如果没有不喜欢的话，为什么您看着我的时候，从来不会笑呢？”

……

“是因为我还做得不够好吗？但是我差一点点就看到了！如果不是那只可恶的鳄鱼冲上来咬我的话……”

“父神，您能夸夸我吗？”

……

“我也是能够帮到忙的吧？！嗯？！”

“快说快说，快说啊——”

“快告诉我，‘香取梦见最棒了！’”

……

“香取……”

【千】收拢了五指，但掌中空无一物。

祂原本以为香取梦见的生机还算“充沛”，也许就不会死了，也许她是能够活到祂去往“可能世界”之后的，偏偏，只是一场空欢喜。

“……最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