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望之子·四十三(2/2)
伊达幸泽眼前突然一亮,一把油纸伞从山林的溪涧和绿意里探了出来,的场静司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身黑色和服,束着长发,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古时的贵族少年。
早在六年前俩人就已经解除了婚约和关于眼睛的契约,他已经不再能借助的场静司的眼睛真实视物,但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他依旧有一种豁然开朗的错觉,大概是过去记忆的残余在其中作祟。
“幸君,好久不见。”
“阿司!”伊达幸泽立刻就抛弃了名取周一扑向自家兄长,“我好想你。”
身后立刻传来一声极其明显的咂舌。
伊达幸泽才不管这些呢,反正名取周一打算用来“挑拨离间”的录音算是彻底没了用武之地,他也就理直气壮起来,“伯父伯母身体还好吗?我想念伯母的樱花糕了。”
的场静司向名取周一打了个招呼,将伊达幸泽从自己身上放下来:“母亲听说你要来,已经提早准备好了茶水点心,你要的东西都在桌上呢。”
“不过在那之前,我得提前和你说清楚,父亲等会儿大概率会问你这次来要不要回祖地,他很担心。”
祖地。这是个绕不过去的话题。
伊达幸泽三人几乎是同时向那座山林的方向望去。
哪怕是过去了六年,那里也依旧被神秘的力量所笼罩着。
每逢望月日,山岚雾气便会如期降临,吞噬所有身处其中的妖物。那神出鬼没的雾气对妖怪的吞吃比除妖师所赋予它们的死亡还要彻底,但那并非是“除妖圣地”,因为死亡雾气并非仅仅只有望月日才会出现,也并非仅仅只会对妖怪产生影响,误入其中的除妖人往往都会丧失赖以生存的力量源泉,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而一无所长的普通人也会体质亏虚,严重的甚至会因此丧命。
对于除妖人和妖怪双方来说,那都是一个无法涉足的禁地,除妖人无法驱除那份力量残渣,而妖怪遇到也只有逃命的份。
它是活着的。在天气晴朗的时候,拥有资质的人还能遥遥的看见它——那座藏匿在樱花林里的血红色的鸟居和院落的一角屋檐。
那是“仪式残余”。
望月家历代以来的祭祀仪式造就了它,一代又一代的血和肉养育了它,直到伊达幸泽顺利诞生,终结了这扭曲而余毒深重的仪式,却也彻底释放了受缚于仪式仪轨的它。
甚至也许它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活了,于是才会一如既往地沉睡着,被“困”在那里,等着下一次仪式的启动。
尽管它到目前为止都只在盘踞那片属于望月家的私人山林,就和望月还在的那时候一样,但久而久之,它必将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隐患。
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伊达幸泽之所以当时选择跟着樱姬离开,并且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出于它的存在。
樱姬承诺过伊达家会全权负责处理这件事,彻底灭杀它的任务会由伊达幸泽继承,因为某种意义而言,它是伊达幸泽的哥哥姐姐们,也是伊达幸泽从诞生之初便逃不开的宿命和罪孽。
伊达幸泽本该在八岁的“诞生日”上杀死它,但他与它的“你死我活”被关心则乱的上杉安吉所打断,于是便一直拖到了现在,并且还要继续拖延下去。
因为伊达幸泽这次并非是为了杀死它而回来的。
“我明白了,我会和伯父说清楚的。”
“现在我还做不到,但是下次,下次我再回来的时候一定会设法肃清它。”
名取周一原本并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甚至他并不清楚望月家的祖地在哪——那时名取家还是所谓的“胆小鬼一族”呢,但他到底也是“能看得见”的人,因此立刻便将过去听到的那些语焉不详的情报和他们的对话联系起来,想清楚了这其中的隐秘。
不过现在离到的场家也就剩下几步路,的场静司特意把这件事拿来说,是说给他听的吧?可他这一路上打抱不平都是为了谁啊?是谁每次和他一起饮茶喝酒的时候像个孤寡老人一样在那里絮叨啊,而且伊达幸泽也没解释也没和说他说得不对啊。
好吧,他们兄弟亲热,倒显得他这个外人在中间掺和了。名取周一撇了撇嘴,打开了那个罪恶的录音笔。
“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伊达幸泽立刻尖叫着扑过去要抢那个录音笔,——的场静司只是想让名取周一不要过分苛责伊达幸泽,伊达幸泽当然也知道他们俩的好意,于是借着抢录音笔,三人说说笑笑闹了一阵后,又恢复了表面上的和睦愉快。
“那么,欢迎来的场家做客。”伊达幸泽主人做派的招呼的场静司和名取周一。
“……”的场静司无奈的往边上挪了一步:“欢迎。”
在场唯一的真·客人看了看俩人,又看在近在咫尺的门楣,勉强吃下了这个哑巴亏,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这双倍的欢迎礼:“好吧,很高兴能来你们家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