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2/2）

王予心上课总是跑神，旁边唐吉的课桌留着没带走的书，她学不进去，拿起他的笔记本，笔记整理得井井有条，方块字写得清晰，一笔一划有力，小细节也不放过。

王予心看着看着，趴在书桌上，别人以为她在睡觉，看不见的地方，泪水染湿书桌。

她要代替他的位置，代替他好好学下去。

王予心成了学校里最忙的人，她成了晚自习请假的常客，拿着一天复习的知识和做的试卷，跑到唐吉的病房里，给他讲课。

唐吉有时候听不了，昏昏沉沉的望着她，眼底透出血色。王予心依然坚持，这样一番下来，她每回写作业写到凌晨一两点。

神奇的是，她竟然不觉得疲惫，每次讲完问唐吉：“你听懂了吗？”

他的眼睛病弱有神采，总是回答：“我听懂了。”偶尔还会问几个问题。

每次这样，她的心里注入一分热情，多了一分希望，等他病好后，她的同桌依然是她同桌，仍然可以回来考试，可以上学。

唐吉已办理休学手续，王予心多次的哀求请假，变成黑面神管班最头疼的问题，他找她谈话，女孩子倔强地说，帮助同学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一次主要课程没落下，周未小考的成绩逐渐稳定，不降反升，他拿她无可奈何，只劝她注意身体，多休息。

这样一个月过去，唐吉的空座位变成一群整齐同学中的凹点，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格外显眼，它和王予心的位置是连体婴，每一回换座位，王予心拖起两个桌子，卖力地转移阵地。

她是唐吉位置的守护者，陶白透露想和她坐在一起 ，她拉着脸拒绝。

天气变暖，这个春天来的早，王予心却像一朵被摧残似的花，无法在春光中摇曳。

有一天吃饭回班里，徐广在掏唐吉书桌里的东西，木质桌子上搁着他搬来的书和书包，他坐在唐吉的凳子上，王予心的红色书包离他一指远，水杯和他的胳膊紧挨。

王予心沉着脸，走上前：“你做什么？”

徐广倏忽站起来，手肘碰到旁边的书，书本洒落一地，他耳尖不经意地红了：“老班说了，让我坐这儿。”

徐广个子高，一个人挤在最后排，有一个单独位置，他的成绩马马虎虎，这次月考考的好，特地提议想换位置。

黑面神非常赞同，他早想填补这个班里的凹地。

“不行，这是唐吉的位置。”王予心没有捡书，那几册必修书孤独地躺在地上。

徐广傻眼，没想到一向很为同学考虑的王予心会这么说，他呆住。

王予心站在前排，拿起他的书包和文具盒，是赶人的架势，她眼里的不开心和不欢迎深深刺痛徐广那颗暗恋的心。

他好不容易得到和她做同桌的机会，他好不容易可以离她近一点。

徐广的脑子抽了，莫名的委屈夹着暴躁，这个高三，学校什么活动都没高三生的份，只有学习，学习，王予心也是整日学习，平日课桌不离。

“唐吉休学了，回来也是下学期了，我为什么不可以坐？”

王予心顿住：“因为你不是唐吉，你不是课桌的主人。”

我不是唐吉，我不是你同桌，所以你就这样对我？徐广想也不想，话不过脑子，红着一张脸：“是，我不是，我才不是那种病怏怏的娘炮！那！”

“啪！！！”书被掷在徐广胸口，响亮的声音引得闹哄哄的同学停止说话，安静得诡异。

王予心先是愤怒，愤怒地想扇徐广一巴掌，接着漫过全身的恐慌，她咬着嘴唇，朝他吼道：“是，不是他，因为你不会死？”

王予心转身走出班门，留下半个班里的同学面面相觑，他们非常同情唐吉，美好的青春年华，得了白血病，要过一道鬼门关，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学，想来十分恐怖，又世事无常。

他们也不理解王予心，得病的是唐吉，不是她，她为什么天天请假？她为什么守着唐吉的位置不让别人坐？

“再说了，唐吉人这么好，肯定不介意。”王露和周围人说话。

徐广的心难受到碎掉，他喜欢的女孩，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她为什么要这样？

王予心走上教学楼的天台，春日暖阳照在她背上，暖洋洋的，恐怖的事实在放大，有一天，唐吉会离开他，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会死去。

她扶住破烂的栏杆扶手，恍惚间，傅司站在边缘的那张脸浮现起来，她现在表情恐怕和他一样，绝望又无力，只能合上手，一遍一遍地乞求唐吉治疗顺利，健健康康。

她在天台上低下头，捂住心口，透明的眼泪落下来，消失在空气里，忧伤和无助使她脆弱得像一枚玻璃水晶。

陶白跟上来，她轻轻地唤她：“予心。”她走到王予心身旁。

好闺蜜的满脸忧愁和唐吉的生病让她最近食难下咽，没有王予心的陪伴，她孤独地像大海里的鲸鱼，看见王予心的憔悴，只觉得忧心忡忡，看她的成绩神奇地节节高升，欢喜之余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