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1/2)
算计
“哔——”
夜灯初上,G市宽敞的大马路上,一辆本田车从左侧车道抢出,在绿灯时冲向人行道。仔细一看,司机脸盖方向盘,早已不省人事。行人们受到惊吓,夺路而逃。而在这乱成一锅粥的场面中,有个青年杵在原地,被行人撞了也不为所动。
眼看只剩一米之距,大家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突然,一个老爷爷出现在青年身后,手臂勾住青年的腰,火速擒着人带离原地。下一刻砰!本田车撞上电线杆,车头变形,保险杠弹出……
俞希闻被老爷爷带进辅路。老爷爷还没发脾气,啪一声脆响,他先被俞希闻掴了一耳光。
“第一百次。”俞希闻别过脸,不愿看老爷爷被扇肿的半边脸,“你到底还要跟踪我到什么时候啊?我死不死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司机突发心绞痛,汽车不受控制,命中注定没命。他只需要站在原地被撞死,就能如愿见到阎王。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一根毛没损就被带离了原地。
虽然早有所料,可俞希闻还是忍不住斥责。时光往回倒流,每一次他要上路去见阎王时,都有这个人的身影——
第九十九次。俞希闻站在创意园大门前,盯着锌钢护栏上那一排尖锐警示,正要爬上去,大门后突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孩童声:“哥哥,你在干嘛?”
俞希闻:“关你什么事啊?”
女孩说:“你要自寻死路,就是关我的事。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要爬上去,用顶上那尖锐的倒钩刺穿腹肚?”
第九十八次。俞希闻闯入施工地。几个工人正站在悬架板上,擡着一个长方形的钢架牌面塔头,预备制成广告塔。俞希闻游目四顾,没有其他人,于是在掌心窝出一阵风。可是还没成形就被一个工人从背后推了一下。
工人按住他的手,怒目圆睁:“你是要这几个人死吗!”
俞希闻说:“我只是起阵风,把塔头……”
工人打断他的话:“我当然清楚!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让塔头掉下来砸死自己?”
第九十七次。听说B市8级地震,俞希闻立马赶去震灾区。当地余震未消,他出现在一堆残垣断壁之间,顶上是擡高脑袋就能触到的水泥柱,左边是尖锐的玻璃,右边是建筑体内凸出来的直铁丝。四周环境昏暗,他手握成拳,眯眼看向水泥柱——
“汪!汪!汪!!”
搜救犬突然来到俞希闻面前,冲他狂吠。外面的搜救员听见声响,立刻说:“这儿有生还者!”
俞希闻扯了扯嘴角:“你可真狗啊。”
搜救犬冲他吼了几声,“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把自己埋进去?”
……
总之,只要俞希闻寻死,这人必附身在某一工具人或某一工具动物身上,把他从阎王爷身边拉回来。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俞希闻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巴掌早把老爷爷打懵了。听见这话,下意识回道:“我再说一遍,我是你的爱人。”
这话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俞希闻说:“那你就该用真面目来见我,而不是附身在别人身上。我是你爱人?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说完,他扭头就走。
“走什么?”老爷爷抓住俞希闻的胳膊,认真地说:“我是……”
话没说完,他脸色见青,猛地咳嗽起来。声音又闷又粗,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俞希闻心说果然还是老样子。每一次试探他说出身份时就会咳嗽不止。
——按这人之前所说的意思,他是被人给诅咒了。
诅咒什么呢?诅咒他爱的人永远不知道他的名字与身份,永远看不清他的相貌。从俞希闻的角度来看,的确是这样——前提是这人没说谎——他并不知道自己有个爱人。
几十次试探下来,他觉得这人演技真好啊,没给他颁小金人真是可惜了。
回过神,见人咳出了血,他熟练地把兜里准备好的手帕纸拿出来:“擦擦吧。不用再跟我说你的名字了。你也看到了,说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除非像你所说的,找到诅咒你的人。——你附身在老人家身上,别给人咳进ICU了,我可没钱垫付。”
说完,俞希闻施展法术,把老爷爷脸颊边的红肿给消掉。也不管人什么表情,三步并作两步越过BRT公交站,往天桥过去。
他边走边游目四顾,繁茂大树与高楼大厦交相辉映,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与流动的气息交汇,各色行人穿梭在各种建筑群中,或喜悦或平静……走到天桥底下,一对老夫妻在卖艺。男的拉小提琴,女的则在旁边踩着调子跳舞,四周都是捧场欢呼的观众。
俞希闻心中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个念头:如果他们知道我的血能够让垂老的身体重新焕发生机、挽回一切不能挽回的损失,会不会立刻冲过来?
他无父无母,是这世间最后一位挽词师雕刻出来的木偶。原本是个死物。
能成灵生智,全赖挽词师的血液。
准确点来说,是挽词师血液里的神力让他成灵生智;没有挽词笔,就没有挽词师。挽词笔是一支极有灵性的天意笔。它遵循天意,在十殿阎王的言语记录簿上做记录用。而为防止言语记录簿上的内容被有心人篡改,它会循着天意找到命定的持笔人。这位命定之人必须拥有“赤血”。而拥有“赤血”的前提——其为人必须极为公正、毫无私心。当挽词笔蘸上命定之人的血,在言语记录簿上落字,这些字就被称为“赤字”。赤字一落,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篡改不了内容。
礼尚往来,当命定之人握笔成为挽词师,挽词笔就会在他的血液里注入神力——这使得挽词师的血滴入死物能够让死物生灵;被活人喝上几口,能强身健体,延长寿命;在身体残缺的人身上滴上一滴,就能让缺失的部位生出血肉来……
这第一点不需要任何东西去证明,俞希闻就是个例子。
对于死物来说,能够生灵是件好事。如果以道教发展时期的概念去划分,俞希闻就是从混元时期一下子过渡到万物化生时期,可以说一步登天。更别说他还叠加了一项金手指技能——他的血也有奇效——挽词师能做的事情,他也能。
岁月更叠,从乐津来到迷渡,除了妖魔鬼怪,没有多少人知道俞希闻的血有奇效。俞希闻闭上眼,场景又重现在眼前。噩梦如附骨之疽,数剜不驱——乐津六十五年,他被几个壮汉用麻绳捆在永冶港口一处地方的承重柱上,千万人一涌而上,带着工具切割他的皮肤。血液汩汩而出,盛水的器皿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上嵌……
“等历完劫,我就能用真面目来见你。”一道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许在我不在时糟蹋自己,听明白没有?”
又来了。
俞希闻往旁边觑了一眼。运动装。这次他附身在一个体格强壮的青年人身上。
他扭头就走。
这人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你多久没回家?你那两个小儿子饿死没?”
他口中的“两个小儿子”是俞希闻的小跟班,都是木偶人。因为身量只有拇指般小,不能自力更生,必须有人养着。本来是由俞希闻的妹妹俞闲抚养的。男人问他们饿死没,是因为一个月前俞闲不顾俞希闻反对,和凡人领了结婚证,被赶出家门,这养孩子的担子交到了俞希闻手里;一直到家里的米缸见底,俞希闻都没能找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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