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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原委(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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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昀他怎么会恨我呢?我在救他啊!”杨宝胜涕泗横流,“下地狱也是我去,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吗?他什么都不知道。”贺瑱嗤笑了一声,“你既然相信神佛的存在,那你怎么不信他就在这里看着你呢?看着你被捕,看着你之前杀害了他敬爱的老师,看着你分尸抛尸又取血。”

杨宝胜像是魔怔了一般,四处挥舞着手臂,又像是想拥抱住杨昀的“魂魄”:“小昀,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就只是想救你。那时候我本来问他愿不愿意给我一杯血的,是他把我推开,骂我是疯子,所以我才拿石头打他的。”

贺瑱听明白了,杨宝胜这是在说他袭击第一个死者程宏逸的事情经过。

他默不作声,只是转着笔,继续听杨宝胜混乱的话:“我打了他,他晕过去了,我就忽然觉得……忽然觉得这样的他,好像很好取血的。仙师说了,脖颈处的血最是管用,所以我趁着他睡着,我就想取他一点血的。可是、可是……他怎么就没气了呢?我给他包扎了的呀,怎么就会没气了呢?”

杨宝胜絮絮叨叨的,可贺瑱却敏锐地从他的话中摘取出了“仙师”这个名讳。

果然不出他所料,杨宝胜的背后还是有一个人给他出谋划策着这些阴狠的招数。

“那会儿他被疼得醒过来了,看着我拼命求饶。还说什么给我钱,让我带小昀去看病。他放屁!医院都是吃人的地方,他们只会榨干我们的一切,然后告诉我们一句——”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杨宝胜充血的双眼瞪着贺瑱,因为略显浮肿的脸上尽是恨意。

“他们就是骗子!他们从一开始就想要我所有的钱,我给他们了啊,可是……可是我老婆还是死了啊。”

贺瑱这几日拜托陈晓礼帮忙调查了一下杨宝胜妻子的事情,在一堆报纸文章中,陈晓礼帮他找到了杨宝胜曾经大闹医院的事情经过。

杨宝胜的妻子患的是胰腺癌,本就是传闻中癌症中的王者。胰腺癌在早期并不明显,患者只是觉得偶尔腰酸背痛、上腹胀痛罢了。

只是他们一家早就习以为常了重体力的劳作,并不觉得这些事情是生病所致。等拖到后面发现,已是晚期,只有两个月可活了。

那时候就算是杨宝胜再倾家荡产想要救她,也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主治医师是曾经劝过他们的,可杨宝胜固执地觉得只要他花够了钱,就一定会留下他妻子的命的。结果却如医生所言,他的妻子离世。

可他却记恨上了医院,记恨上了曾经提醒过他的医生。

多可笑啊!

从前他执拗地觉得钱可以救他妻子,如今他执拗地觉得鲜血可以救他儿子。

可最终,谁也不曾留下。

贺瑱深吸了口气,将一直抓在手中的笔放下:“他们没有骗你。”

杨宝胜哪里会听信他的,只一个劲儿地又说着:“仙师才是没有骗我的人,他说以血为药引是最好的!”

“可杨昀还是死了!”贺瑱一针见血,刺透了他的心房。

他呜呜地捂着脸哭了起来,可过了一会儿又状如疯癫地擡眼满屋子找着杨昀所谓的“魂魄”。

见得他逐渐冷静下来,贺瑱才又继续问了下去:“仙师是谁?你怎么认识的?他当时对你说了什么?”

杨宝胜一怔:“仙师就是仙师啊……小昀病了,我就去城郊的庙里拜神,祈求神佛保佑小昀快醒来,出来就遇上了仙师。仙师掐指一算,就说我家里有病人,让我用五行祭血的方法救小昀。仙师人可好了,都没有收我多少钱呢!”

贺瑱拧着眉头,总觉得这还不止是一个骗子的事情。他啧了一声,又问:“你还记得仙师长什么样子吗?”

杨宝胜绞尽脑汁回忆了一番,还是对着贺瑱点了点头。

“行。”贺瑱转头对着单向玻璃外的陆何开口,“一会儿找人给这位‘仙师’做个画像,就算是他没有杀人,但是他的言行害死了三个人,也应该请他回来坐坐的。”

陆何打开麦克风,对着贺瑱回应了一声,就将事情安排了下去。

打听完有关仙师的事情,贺瑱又问:“那第二个死者钱英呢?你又为什么杀了他?”

贺瑱看着杨宝胜如今这副要疯不疯的样子,没有再提及仙师此人,预备着等后面再行突破。

“第二个?”杨宝胜有些迷茫地看了一眼贺瑱,半天才想起来,“那个绿衣服的?他啊……他找错了地方,问我能不能卖他几条鱼,说他女朋友最爱吃了,他要买回去哄女朋友呢。”

“他说他和父母凑够了彩礼钱,想要去挽回女朋友。还絮絮叨叨地跟我说了不少他和他女朋友的事情,说他多对不起他女朋友,他做了太多错事了。他想好了,等结婚了他就换一个工作,即便是要出去和很多人接触,但只要能让他女朋友开心就行。”

“我本来想放他一马的,他和从前的我一样,都是痴情人。可是……小昀咳嗽得好厉害,痰里都带着血了,他等不了了……你知道吗?其实第二回的时候,我已经很熟练了,就和平时杀鱼一样。”

“借口去给他拿鱼,我从背后袭击了他。他还妄图反抗我,把我的胳膊都抓破了。可是他又如何打得过我?当然是被我轻而易举地杀了。”

贺瑱心里一紧,只觉得悲哀。

罗超和罗玫父女两个,直到钱英死了,都还在恨着他,觉得是他害了罗玫一生。甚至还恨不得真的是自己杀了钱英,才算解脱。

他不禁摇摇头,世事当真无常。

有些事情即便是你当下就去做了,可也有可能是什么都没有了。

“后来,你就在你的船舱上取血,然后把他们两个扔到了海边的礁石上,对吗?”贺瑱抿了抿唇,试图平静地问道。

杨宝胜点点头,歪着头说:“他俩开始有些臭了,小昀受不了,我就趁着夜色,把他们扔到了海边上。”

这就是钱两具尸体被杀以及抛尸的全过程了。

贺瑱朝着单向玻璃外的陆何打了个手势,准备暂时终止审问。

他一路出了警局,在门口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压抑闭塞的小房间中,他无时无刻鼻腔中不充斥着是杨宝胜身上所散发的鱼腥臭味,和那不知道为什么会传来的死亡气息。

他见识过仇杀、情杀,可这是第一次让他觉得这么恶心的案子。

更何况……再往下问,就该问道文老师的事情了。

即便是他再不想提及,也须得了解清楚这案件的全部始末细节。

他的指尖有些微微颤抖,剥开口袋里糖果时,都险些掉在地上。

陆何还在盯着杨宝胜,他也不能在外面太久。

将糖纸团了下塞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贺瑱又转身回去了那个阴暗的小房间。

微黄的灯光掩盖了小窗照进的阳光,他看着蜷缩着的杨宝胜,觉得这个人就应该一辈子待在这样的阴暗之地。

“继续吧。”贺瑱冷静地说,“来说说第三名死者吧,你是怎么杀害文老师的?”

其实大部分的现场,他已经还原了,可还是想听听从杨宝胜的嘴里能说出些什么来。

“其实那几天小昀喝了那两个人的血,已经好多了,连脸色都好些了。”杨宝胜回忆着,似乎杨昀又重新活在了他的面前一般开心。

贺瑱明白,那根本就是回光返照。

“可是那天小昀突然就不对劲儿了,他喘不上来气,一直呵呵地说着。你听过吗?就像是我小时候,家里拉得风箱的声音。”

“我急忙跑出去,想要找到一个合适属性的人。可是……我找不到啊!正好文老师就出现在我眼前了,他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嘛!他平日里对小昀那么好,为了小昀,他肯定是愿意的吧?”

杨宝胜这话说得大言不惭,竟是一点悔恨之心都没有。

贺瑱一双银牙咬得咯吱作响,他不敢想象文老师在那一刻有多伤心难过,而这些话居然也是从一个人口中能说出来的。

也是,在他犯下这样滔天的罪行之时,他也许就已经是一个“畜生”了。

杨宝胜仍在继续说着他是如何轻而易举地杀死文老师的事实,贺瑱却一点都听不下去了。

他依靠在椅背上,一个劲儿地转着自己手中的笔,对事外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还是陆何自审讯室外喊他,才叫他回过了神来:“老大,他把三起杀人案的经过都说清楚了,剩下那个他袭击你的过程,不然还是你自己作证吧?”

贺瑱愣了下神,对着陆何点了点头:“行。”

随后,他拿出最后需要杨宝胜亲口说出的话语纸张,递到了杨宝胜的面前:“把这句话读了。”

说完,他又是想起杨宝胜不识字,又揉了揉发胀的额角:“算了,我说一句,你跟着我念一句。”

杨宝胜却是在此时制止了他的动作:“我认字的,我知道怎么读——”

“我杨宝胜承认以上供述内容全部属实,愿意认罪。”

贺瑱对着单向玻璃外侧的陆何比划了一下终止的手势,没有回头就走出了房间。

可悲而又可笑。

杨宝胜将此身奉了神佛,可他的神佛却从未曾眷顾过他。

他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挥挥手让陆何替他继续去寻找那个仙师的线索了。

陆何带着早就安排好的画像师进了审讯室,不多时便见得画像师拼凑了一幅简笔画。

贺瑱端着水杯探过头去瞄了一眼,眉头又紧紧地蹙了起来:“校服?看着像一中的,怎么回事?”

陆何摇摇头:“不知道,杨宝胜就是这么形容的。老大,这……”

贺瑱吹了吹茶叶的浮沫,深深地灌了一口,润滑着自己嘶哑的嗓子:“先去看看吧,可以去联系一下粉毛,他对一中熟悉。”

“老大你什么时候和粉毛这么熟悉了?”陆何眨巴着眼睛问道。

贺瑱又灌了一口水,随意地说:“不熟,但是可以用一下。”

陆何接了任务,听从贺瑱的指示就去一中找了粉毛帮忙确定这个仙师到底是何许人也。

不出多时,便有个像是小鸡崽子一样的男生被陆何带了过来,后面跟着的就是叼着一根草的粉毛。

粉毛见到贺瑱,开开心心地打了个招呼,结果被贺瑱在脑袋上招呼了一下:“你不好好上课,你跟来警局干什么?”

粉毛捂着脑袋哎哟了一声:“警察叔叔,你可冤枉我了!今天我们学校运动会,我又没报名项目,在不在场也没什么关系。”

贺瑱哦了一声,让陆何给粉毛找点饮料,顺便去套套他的话,最近有没有再欺负人。

而他自己则是去面对面和那位“仙师”同学好好聊一聊。

“仙师”同学看见贺瑱的气势,梗着脖子打了几个手势。

贺瑱看他动作,有点不明所以:“这是干什么?”

“仙师”同学迟疑了一下,大义凛然地说:“我在结印施法,定能破除你的结界,逃出生天的!”

贺瑱:“……?”

疯了吧这是?

贺瑱深深地闭了闭眼睛,这整个案子里就没剩下什么正常人是吗?

一个疯了,另一个癫了。

能遇到这两个卧龙凤雏,到底是他自己造了什么孽啊?

他只能依靠着刚和季朗星学的一招,怒呵着拍了桌子:“竖子敢尔!还不如实招来,将你所做之事,一一赘述!”

这一句话说得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但的的确确对那位“仙师”同学有了作用。

只见其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向贺瑱,又问:“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

贺瑱一顿,强忍着溢于言表的尴尬,继续陪他演了下去:“吾乃太白金星座下真人,你且将你十日前于观音庙前对杨宝胜所言,一一道来!”

“仙师”同学垂着头,只说:“那日我于庙前瞧见那杨施主神色慌张,似是心事重重,我便上前搭话。从他话语中,我猜测他家中有人病重,便予了一张百病可医的药方。”

贺瑱心下一沉:“药方何来?”

“仙师”同学有些踌躇,半天才又说道:“自……自电视剧中,我瞧那些仙君魔族皆以此治病的。”

贺瑱陪他演了许久,也是有些坚持不下去了。他嗤笑了一声,只觉得这原由万分悲哀。

骅国大肆控制电影电视剧业,却从来不想不是电视上播什么大家就会学什么,而是有些人根本心智不成熟,即便是他们看着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与三观,可他们还是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要学什么。

“把你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再详细说清楚吧,别拿着你那一副装腔作势的模样了。”贺瑱不再与他虚与委蛇,只是打开了录音,准备记录这起案子最后的证据。

“仙师”同学见他面露颜色,终是认清了现实:“我说……我都说,警察叔叔,你别告诉我爸妈……”

贺瑱听他细致地陈述完了所有内容,心中却是仿佛掀起了千层浪。

他甚至没有办法对这个孩子定任何的罪,就如同他只能寄希望于粉毛现在改好了一般。

他的沉默振聋发聩,很久很久才摆摆手示意陆何将人送回去。

他撑着下颌看着窗外绿油油的爬山虎,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世间才没有这些罪恶。

陆何敲响他办公室门的时候,是带着案件报告来的。

他看了陆何一眼,就打开了那十几页的纸质文件。

陆何紧张兮兮地站在他的身旁,似乎在等着他下一步地训斥。

却没想到贺瑱开口是夸赞的语句:“第一次写,写成这样很不错。不过这里、这里,还有这儿,这几个地方需要再稍微改动斟酌一下,还有那里的法医证据要再加上一些,缺的话就去问棠棠……问宋知意也行。”

陆何啊了一声,挠挠头,有些意外地说:“老大,那天我就想问你了,你和宋法医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那天你受伤,他抱着你不让任何人动,仿佛受伤的不是一个同事,而是他最爱最亲的人一样。”

贺瑱手上替陆何改动的动作一顿,脑子中似是在一刹那有些理解不了陆何这话的意思。

可他很快地又反应了过来:“我觉得宋知意是个很好的法医,所以我竭尽脑汁想把留下来。可能他也觉得我是个好警察,我也不该死吧。”

陆何噘噘嘴,似乎没那么相信,但也没质疑他老大的话。他回去继续改自己的结案报告,争取第一次就毫无差错。

贺瑱则是坐在位置上很久都没有摆脱心底那股奇怪的感觉,宋知意这个人啊……到底要做什么?

他不明白,更猜不透。

他就干脆不再去想,反而直接出了门,直奔着刚给宋知意准备好的新办公室而去。门口牌子上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字——

法医科主任宋知意。

贺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轻轻地敲响了房门。

在得到一声“进”后,他缓缓地推开了门,瞧见沐浴在阳光之中的人。

杏眼薄唇,长发散在肩膀位置,金丝框眼镜映着薄光,更为他度上了一层容和的滤镜。

霎时间,他忽然就觉得好像问这一切全然没有必要了。那些本准备好要问的话语说辞,顿时全然压在了心底。

只换了一句:“宋知意,欢迎加入沣潭刑侦支队。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所以……合作愉快。”

[1] 重症肺炎死亡定义选自家庭医生在线,有稍作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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