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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5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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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亲自引杨安入座,边让人上茶边笑道:“我盼留益久矣。”

杨挽坚持向秦琬行礼,又奉上一封信件:“全赖殿下庇佑,臣幸不辱命。”

“留益且坐。”

秦琬接过信拆开,里面的内容倒与她想的有所差别,杨安的语气居然称得上平静。

对方惋惜了世祖养虎为患又称赞了秦琬宽仁,而后称自己年老体弱,无法再为秦琬效力,但他的子孙尽是一片赤心,希望秦琬能照顾几分。

这算是非暴力不合作,比起直接造反却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显然杨挽在其中出了大t力。

秦琬擡头见杨挽眼神好奇,直接将信塞进了自己袖中。

“明日是启祭,安陵路远,留益先去歇着,一路的换洗衣裳也多带几件,大祥与除服会一并在安陵办了。”

启祭即启程送葬前的祭祀仪式。

安陵距离大兴不算远,不过九十余里,乘车前往至多不过四日,奈何秦琬坚持要步行为世祖送葬,并为年老难行的大臣准备了马车,朝臣拗不过她,也就随她去了。

好在这几日天气尚好,虽然有些阴沉却并未落雪,一行人顺利在第四天傍晚抵达安陵。

翌日。

秦琬站在众臣之首,目送厚重的棺椁被送入地宫。

有雪花轻轻飘落,随风落在墓道的壁画上,仪仗前列的青龙踏云而升,仿佛真有神明来迎接逝者的魂灵。

这场突如其来的雪在午后便渐渐停下,使得惴惴不安以为要被困在荒野的群臣暂时放下心,出于此种担忧和私下的计划,除服之后,他们便催着秦琬返回大兴。

天家以日代年是惯例,但秦琬既然做了,自然不介意做到最好,因此她日常仍然依着越厉王与王肃去世后的惯例只着素服。

也因此,堵在大兴城外等着劝进的人群一眼便认出了她。

大学生员着蓝衫在前,大兴乡民在后,为首的则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妪和此届成绩最为优异的学生。

秦琬将学生扶起,又亲手搀起了那妇人:“不知长者如何称呼?”

“老妇名唤吴盼水。”

吴盼水似乎没想到秦琬会先问自己,受宠若惊地答了自己的姓名,又想起来时乡里的叮嘱,见秦琬态度和善,便壮着胆子说:“殿下称老妇为长者,可否听老妇说几句话?”

“请赐教。”

秦琬从侍从手里拿过手炉放到吴盼水手里,拱手一礼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老妇幼时大兴的天子姓刘,民间都说是匈奴人,因为他纵容匈奴人劫掠,好在吴家人丁兴旺聚族而居,老妇才不至于被抢去为奴为婢。待到老妇出嫁时,天子换了好几个,国也成了赵国。赵家天子四处搜罗妇女充实后宫,老妇那时才生下二女,为了躲避乡吏,便用刀划伤了脸。”

吴盼水抱进怀里的暖炉,似乎想要从中汲取力量,眼泪却不自觉地顺着脸颊上的疤痕流下,语气也逐渐沉痛起来。

“后来听闻杜氏起兵要驱逐胡人,杜氏可是名门,大兴没有人不知道,妾满心欢喜,以为终于能过几天好日子。却不想兵戈连年,妾夫战死,妾也被征入营中,为兵卒洗衣缝补。”

“因为妾不舍得长女远嫁,便将其许给邻家。却不想我母女二人竟因此同在一处,我眼见女儿被士卒奸污,欲救不得,却被打断了腿。妾命大活了下来,女儿却被折磨致死。”

“待到杜氏兵败,胜者放民夫民妇归家时,幼子已被野狗啃食大半。”

在场之人无人不知战乱伤民,但奏表文书上的死伤人数远不及眼前血淋淋的事实,周围隐约响起啜泣声,秦琬也忍不住红了眼。

她取出帕子要为对方拭泪,下意识说了声“抱歉”。

“殿下那时还未降生,这与殿下又有何干系?”

吴盼水不舍得用一块好布擦眼泪,想用手擦又怕弄脏了秦琬的手炉,最后还是在秦琬略显强硬的态度下接受了秦琬的好意。

“好在妾还有一儿一女,日子勉强也能过得下去。永兴年间我儿战死,朝廷却给了抚恤,虽然只有两匹布,却额外免了三年的赋税,那时妾孙儿已经娶妻生子,虽少了一个男子,家中日子反而轻省不少,私下都说永兴天子是个好人。”

秦琬心知对方说的应是高祖时姜晟北伐那一次,高祖以坚壁清野之策退敌,百姓却损失颇大,为免强行收税激起民变,高祖便免了一年赋税,至于战死将士的抚恤,那两匹布已经是高祖让人带兵敲诈了不少世族才挤出来的,后续的战死士卒之家额外免税两年更是不得以而为之。

这本该理所应当的抚恤,却让人念了这么久,实在教人心酸。

“到了宣光年间,大兴市中时时有贵人被处死,我等初时惶恐,后来却发现少了许多骑马践踏田地的小郎君。”

秦琬左右一静,越厉王杀人盈野还有这作用呢?

吴盼水并未注意到其他人微妙的停顿,而是接着道:“后来换了建元天子,日子更是一日比一日好,我等也是那时便从农官处听说了殿下,十余年从高阳犁到种子,甚至老妇今日穿的衣裳,也是填了高阳棉的。更不要说乡里的女医,自从她们来了,老妇多年也只听得两三次妇人因生产而亡。”

“哪怕小儿歌谣,也总是说天子圣明,身边又有王公与高阳王两位贤臣,我们就可以安享太平。如今王公与陛下先后离去,殿下也不管我们了吗?”

吴盼水握着秦琬的手哭道:“老妇常听进学的重孙讲前代故事,说贤臣被猜忌而死。殿下不做皇帝,太子连自己的亲兄长都容不下,若是您也不在了,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她又取出一张帛书,方才连一张棉帕都不舍得用的人,却足足摊开了七尺长的素帛,上面除却开头一句「请高阳王登基」,后面全是用不同字迹写下的大兴周边乡里的名字和乡民的手印。

“学堂的先生都说‘民者,国之主’,老妇与身后乡亲也是民,殿下今日便听我们一句劝,莫让我们的子孙再与我们年轻时一样,可否?”

秦琬心里梗的难受,眼前更是一片模糊。

她退后一步,抽出佩刀割掌为誓:“皇天后土之所共鉴,琬虽不才,今受民之命,勉承帝位,日后必以时时大周百姓为重,如违此誓,天下共讨之!”

话毕,她在周围人呆滞的目光中,对着那张按满了鲜红手印的帛书行了三拜大礼。

左右直到秦琬行过礼才敢冲上了替她处理伤口,却被挥手制止。

她看向吴盼水:“这份帛书可否由我带回,我想将祂挂在我的书房。”

吴盼水心疼地捧住秦琬的手,闻言连连答应:“殿下贵体,怎么能自伤呢?”

秦琬用另一只手复住她的手背,默然不语。

她需要给自己一些提醒,以免被权势迷眼,忘了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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