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皇帝的决断（1/2）
罗马皇帝的决断
时间回到十几日前。
伟大的罗马帝国的皇帝塞维鲁陛下的长子卡拉卡拉脸色极其难看。
一群卡拉卡拉的心腹将领和官员中, 有人看着低头看着脚尖，有人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有人一脸忧伤地看着屋外的太阳，有人愤怒地看着卡拉卡拉。
当然, 这些“愤怒”绝不是对着卡拉卡拉的。
一个“愤怒”的官员大声道：“那些日耳曼人怎么敢这么做！”
另一个“愤怒”的官员握紧了拳头, 怒吼道：“前线的将领都是白痴吗？”
卡拉卡拉用力点头, 错的不是他, 他的计划完美无比，错的是那些不讲规矩的日耳曼人和愚蠢的前线将领。
在一片对日耳曼人和前线将领的咒骂声中, 一个心腹官员的声音虽然轻, 却刺耳无比：“现在咒骂日耳曼人和那些蠢货有用吗？”
房间中的骂声瞬间就消失了，令人窒息的安静陡然降临。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令伟大的罗马帝国的皇帝塞维鲁陛下的长子卡拉卡拉以及一群官员将领如此失态？
事情简单到令人痛苦。
北方的日耳曼人又一次杀入了罗马帝国。
几百年来日耳曼人一直想要南下杀入罗马帝国, 大大小小的战争发生了几千次都不止了。
这一次日耳曼人杀入罗马帝国的规模和破坏都不大，别说在罗马帝国与日耳曼人的几百年恩怨情仇中排不上号, 哪怕在罗马帝国最近五十年的历史中也绝对只是一场小得可以忽略的冲突。
谁会在意区区上千个日耳曼人杀入罗马帝国劫掠一番, 然后迅速逃走呢？
但这些事实无法忽视一个小小的问题。
罗马帝国或者说卡拉卡拉花了巨大的金钱、人力、物力而建设的，号称绝对不会被攻破的“罗马长城”竟然被攻破了。
在某种意义上，“罗马长城”被“攻破”甚至是卡拉卡拉此刻一万分希望的。
因为耗费了巨资的“罗马长城”不是被“攻破”的, 而是被“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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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阻挡日耳曼人而建立的坚固的“罗马长城”根本没有与日耳曼人发生战斗，“罗马长城”连日耳曼人的毛都没有看到。
千余日耳曼人从东面的某个山区绕过了“罗马长城”，轻松地杀入了“罗马长城”后方的城市。
假如日耳曼人用重兵浴血厮杀，以高于罗马人十几二十倍的伤亡数字攻破了“罗马长城”，卡拉卡拉丝毫不觉得有问题, 他会四处炫耀自己的功绩。
世上没有不会被打破的要塞和城墙，要塞和城墙的作用是加大敌人的伤亡, 减少自己人的伤亡。
没有“罗马长城”，怎么可能让日耳曼人付出十几二十倍的高昂伤亡比？
只要日耳曼人多进攻几次“罗马长城”, 日耳曼人中的男子就会全部战死，整个族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这难道不是伟大的战功吗？
这难道不是极力主张建立“罗马长城”的卡拉卡拉的功绩吗？
卡拉卡拉自然会得意无比，接受所有人的赞美。
假如日耳曼人打破“罗马长城”是因为“罗马长城”的石头墙壁被微风吹了一下，全部塌了；
或者“罗马长城”的石头被日耳曼人用手指扣了下来；
或者“罗马长城”某一段看似是石头墙壁，其实是一块画了石头纹路的麻布……
卡拉卡拉会满脸通红，义愤填膺，严查那一段沦陷的“罗马长城”的建造者、材料提供者等等，将一切蛀虫连根拔起。
腐败无处不在，以一次可以接受的、微不足道的损失挖出一群蛀虫，这是一次巨大的胜利！
假如日耳曼人有强大的攻城利器……
假如日耳曼人与罗马守军里应外合……
假如日耳曼人中出现了白袍甘道夫、哈利波特……
假如……
卡拉卡拉都不会有什么损失。
但是，日耳曼人竟然绕过了“罗马长城”，从“绝不可能”的地方进入了罗马帝国，这让卡拉卡拉的“伟大的、坚固的、保护所有罗马公民的罗马长城”瞬间变得可笑无比。
卡拉卡拉已经可以猜到他那亲爱的弟弟盖塔会做什么了。
盖塔一定会大肆攻击他的愚蠢和劳民伤财，然后将他排除在伟大的罗马帝国皇帝的继承人的队伍之外。
卡拉卡拉脸色难看极了，怎么都没有想到稳定自己继承人位置的伟大工程竟然会成为坑死自己的致命污点。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愤怒和委屈，认真地问一群心腹官员和将领，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一个心腹官员慢慢地道：“元老们的责问……我们不用理会。”
“元老之中有人在‘罗马长城’工程中赚了大量的钱，那些人会极力为我们辩解的，因为‘罗马长城’假如是个错误，他们也逃不掉责任。”
卡拉卡拉重重点头，这点在他默许元老插手“罗马长城”的时候就想到了。
那个心腹官员继续道：“我们也不同担心民众的愤怒，北面边境的民众距离雅典太远了，他们只管去愤怒好了，谁也不会在乎他们的；”
“雅典的民众或许会游（行），或许会向皇宫扔烂菜叶，或许会堵在殿下的房子前大骂，但是雅典民众的愤怒只是百无聊赖下的娱乐节目。”
“只要没有人刺激他们，只要有了新的热议，雅典的民众就会忘记日耳曼人，忘记‘罗马长城’。”
卡拉卡拉重重点头，没错！
那个心腹官员继续道：“我们也不用担心前线的罗马军队抱怨我们。”
“那些罗马军队已经拿得够多了。”
卡拉卡拉微笑，他的父亲塞维鲁一直对他说，“要让罗马士兵都发财，不要管其他人。”【注1】
卡拉卡拉深深记住了这句话，什么元老会，什么全民会议，什么选举，什么自由和民主，什么儒家思想，在军队面前全部是狗屎。
所以他对士兵好极了，提高他们的待遇，扩大他们的权力，让他们发财。
卡拉卡拉绝不信他的士兵们会背叛他。
那个心腹官员继续道：“真正会给我们造成麻烦的，只有一个人。”
卡拉卡拉慢慢地道：“盖塔……”
他心中的愤怒瞬间更强烈了。
那个心腹官员看着卡拉卡拉，慢慢地道：“盖塔会大肆攻击殿下，会从各个角度攻击殿下；”
“会对所有人宣扬‘罗马长城’就是浪费钱财，会捏造殿下从‘罗马长城’中赚了不少钱……”
卡拉卡拉神情严肃，带着愤怒，谁没有从“罗马长城”中赚钱？
“……会煽动百姓诋毁、咒骂、反对殿下……”
“……然后，殿下的名声会一落千丈，会被所有人唾骂，再也没有办法成为伟大的罗马帝国皇帝。”
卡拉卡拉握紧了拳头，眼睛血红。
他慢慢地，每一个字都带着力量，问道：“我该怎么做！”
那心腹官员看着卡拉卡拉，道：“殿下，你还有选择余地吗？”
卡拉卡拉的心怦怦跳，确实没有选择余地。
……
盖塔收到了卡拉卡拉的邀请。
他慢慢地放下羊皮卷，对一群心腹道：“卡拉卡拉希望能够在明天与我共进晚餐。”
一个心腹冷笑道：“卡拉卡拉已经完了，日耳曼人终于有那么一丝作用了。”
另一个心腹笑道：“知道吗？我现在会热情拥抱一个日耳曼人，而不是杀死他们。”
一群心腹大笑，日耳曼人完成了对卡拉卡拉的致命一击，卡拉卡拉绝对不可能成为盖塔的罗马皇帝的竞争者了。
哪怕塞维鲁陛下再怎么希望两个儿子两帝共治都没用，元老院和罗马公民都不会支持一个为了贪污钱财而耗费巨资建造毫无作用的“罗马长城”的垃圾的。
盖塔微笑，当年黄国人的预判果然是对的，“罗马长城”就是一个巨坑。
盖塔笑着道：“卡拉卡拉想要恳求我放他一马，我会吗？”
一群心腹大笑。
一个心腹道：“我现在就能想象出卡拉卡拉低三下四恳求的模样，啊，真是可怜啊。”
一群心腹再次大笑。
另一个心腹道：“卡拉卡拉性格暴躁，怎么可能会哀求殿下放过他？他一定会趾高气昂的命令殿下停止攻击他。”
一群心腹仔细想卡拉卡拉的性格，冷笑几声，这个可能性竟然极大。
盖塔想起卡拉卡拉，求我的时候也想着趾高气昂？
他慢慢地道：“趾高气昂的卡拉卡拉跪下来求我会是什么模样呢？”
一群心腹大笑，一切主动权都在盖塔手中，只要盖塔脑子不进水，卡拉卡拉就会完蛋。
一个心腹认真地对盖塔道：“殿下，你可千万不要心软啊，这是你成为伟大的罗马帝国的皇帝的最后一刻了。”
盖塔笑了：“哪怕卡拉卡拉舔我的鞋子，我也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伟大的罗马帝国的皇帝只能是一个人，谁要与人共治？
假如罗马帝国的皇位和权力可以与人分享，塞维鲁为什么不与称帝的高卢总督阿尔拜努斯分享？
盖塔打定了主意，他必须成为唯一的罗马皇帝。
……
卡拉卡拉与盖塔的见面场所定在雅典最大的浴场。
罗马公民喜欢在舒服的浴场内谈生意，谈公事，吃饭，娱乐，运动，哪怕元老们谈公务也会约在浴场。
卡拉卡拉仔细看了一眼包间。
包间内金碧辉煌，不仅仅器皿是耀眼的银制品，哪怕每一块石头墙壁都经过了雕刻，精美的图案令人赞叹。
卡拉卡拉对此熟悉极了。
“是个好地方。”他慢慢地道。
几个心腹迎上卡拉卡拉，轻轻点头。
一个心腹低声道：“二十个最勇猛的士兵。”
卡拉卡拉微笑。
另一个心腹道：“已经派人盯着盖塔，假如盖塔带了很多人出门，我们立刻就撤退。”
卡拉卡拉缓缓点头，虽然他不觉得盖塔有他这样强大的勇气，但是不可不防。
一个心腹微笑道：“殿下要亲自动手，还是……”
卡拉卡拉笑了，眼神中满是狰狞：“我当然要亲自动手，我要亲手挖出我那好兄弟的心脏。”
一群心腹微笑点头，丝毫不觉得的有什么奇怪，卡拉卡拉这就是这么残暴的人。
半个小时后，一个心腹快步走进了浴室，脸上满是微笑。
卡拉卡拉的心立刻充满了兴奋。
那心腹低声道：“盖塔像往常一样，带了三十个人，其中只有五个人是侍卫。”
卡拉卡拉忍不住大笑，伟大的神灵啊，他马上就要成为罗马皇帝了！
一个心腹微笑着道：“殿下一定要记住，杀了盖塔后立刻就要去面见塞维鲁陛下，一定要抱着陛下的腿哭着喊‘父亲’，其他什么都不要说，不要做。”
卡拉t卡拉用力点头，眼中精光四射。
他下手杀了盖塔，父亲塞维鲁一定会震怒，但是塞维鲁只有两个儿子。
盖塔死了，塞维鲁难道还能杀了他吗？
杀了他，塞维鲁的皇位传给谁？伟大的罗马帝国的皇位难道要落在外人的手里？
卡拉卡拉狞笑着，塞维鲁没有选择余地，只能将皇位传给他。
他带着杀气看着一群心腹，道：“都准备好了，绝对不能失手。”
一群心腹用力点头，然后离开了包间。
某个拐角处，一个心腹轻轻叹息，对同伴道：“兄弟相残，会不会违反了神灵的意志？”
同伴笑了：“若是神灵有用，罗马帝国会有耻辱的二十年？”
他看着那叹息的心腹，道：“此时此刻，我们别无选择。”
“要知道，假如盖塔当了罗马皇帝，我们最好的下场就是在北面与日耳曼人厮杀到死，因为那至少不会让我们的家族蒙羞。”
“而最糟糕的下场就是全家被捏造罪名处死，以令人恶心的罪名被所有罗马公民唾弃。”
那叹息的心腹缓缓点头，眼神中渐渐有了杀气。
要么卡拉卡拉当皇帝，他们继续荣华富贵；要么盖塔当皇帝，他们所有人背着污民而死。
这哪有选择的余地？
……
盖塔进入浴场后，很多罗马官员与他热切地打招呼。
一个罗马官员大声道：“能够在这里遇到伟大的盖塔殿下，这是我的荣幸。”
盖塔听着熟悉的客气话中带上了“伟大的”三个字，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另一个罗马官员热情地道：“殿下，明天有空吗？我万分期盼能够与殿下共进晚餐。”
盖塔微笑回答：“没有问题。”
一个罗马官员尖叫着：“啊，我在这里遇到了谁？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盖塔微笑招手，看来所有人都知道卡拉卡拉完蛋了。
一个元老脸上满是对年轻人的喜爱和慈祥，握紧了盖塔的双手，欢喜地道：“殿下，罗马帝国需要你这样善良、睿智的人成为皇帝。”
对如此露骨的恭维，盖塔谦逊地道：“伟大的罗马帝国需要睿智的元老们的力量。”
在一片赞许和恭维声中，盖塔缓缓走向预定的包间。
他微笑着，想象着卡拉卡拉跪下来的模样。
他是让卡拉卡拉亲吻他的脚，答应给他一条活路；还是让卡拉卡拉全家都去非洲与黑人一起采野果？
包间内，卡拉卡拉听着外面的喧哗声，脸色铁青：“那些该死的垃圾！”
一个心腹笑着道：“殿下，很快这些恭维声就是殿下你的了，而且是加倍的恭维声。”
卡拉卡拉微笑着点头，很快很快很快！
盖塔一群人终于到了包间前。
卡拉卡拉满脸笑容，张开了手臂，道：“我亲爱的弟弟，我等了你许久了。”
盖塔忍住恶心，笑着道：“啊，我亲爱的哥哥，我们有多久没有这么融洽了？”
卡拉卡拉微笑着，道：“我想我很快会更加开心的。”
附近几个卡拉卡拉的心腹微笑着招呼盖塔的心腹和侍卫们：“我们是去隔壁的包间，还是去听歌？”
几个盖塔的心腹和侍卫坚决不肯离开，好不容易可以看到趾高气昂的卡拉卡拉跪下□□，说什么都不能错过了。
几个卡拉卡拉的心腹微笑着对卡拉卡拉打眼色，一定要忍耐到将盖塔的心腹和侍卫支开，稳赢的局面没有必要给自己增加风险。
要是遇到一个不顾一切为盖塔报仇，奋力杀了卡拉卡拉的侍卫，那就太狗屎了。
卡拉卡拉也这么想，何必着急呢？
他微笑着与盖塔东拉西扯，不到自己绝对安全，绝不急着动手。
忽然，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不时有人惊呼：“啊，伟大的陛下！”
“陛下来了！”
卡拉卡拉和盖塔同时一怔。
卡拉卡拉飞快看向几个心腹和侍卫，消息走漏了？是谁？错过了今天，自己就完蛋了！
几个心腹飞快盘算，要不要硬来，或者将塞维鲁也干掉了？
盖塔对着一群心腹耸肩，被父亲塞维鲁知道了，他失去了羞辱卡拉卡拉的机会。
一群心腹微笑着打眼色，没关系，就是塞维鲁陛下亲自来也无法挽回卡拉卡拉完蛋的大局。
难道塞维鲁陛下能够阻止日耳曼人绕过昂贵的“罗马长城”的劲爆消息扩散？
塞维鲁陛下只能阻止盖塔羞辱卡拉卡拉而已。
塞维鲁快步前进，有人想要给塞维鲁行礼，却被一群护卫推开。
塞维鲁脸色铁青又焦急，大步而行，直到见卡拉卡拉和盖塔都活着，这才松了口气。
他脸上露出笑容，大声道：“我亲爱的儿子们，我有话要与你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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