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2/2)
秦执心里害怕,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是…他不可能会成为这样的大夫。
他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细雨良久,小时候的恐怖记忆再次放上心头。秦观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是不是不该听大爷爷的从小疏远秦执,可他对那一具具尸体太恐惧了,以至于每次去了东殿的药圃和后山都会难受得卧床不起。
秦观在想,如果让秦执自己去体验生死,他会不会对人民更加敬重,像秦执这样的大夫,如果误入歧途,那将是天下的一场劫难。
秦执的额头也一直冒着冷汗,他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产生的这种想法,可这种想法确实一直在他心中,就像一个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破土发芽了。
两个人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从小就是这样,秦观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判官,秦执所做的所有事都需要接受他的审判,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不会错,他只能等,等他的审判。
秦观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淌着汗的秦执。
他虽与这个‘哥哥’表面不亲,但秦执的内心无比渴望得到秦观的肯定,他觉得只要他够努力,总有一天哥哥会夸奖他一句,所以他夜以继日地熬药制药,他更不想做错。
听见秦观叹气,他身子都颤抖了一下,他已经没了父母,他不能、也不愿让秦观讨厌他,他不是什么天煞孤星、他不会克死父母的。
他淡淡地开口,嗓音里却满是忏悔:“哥哥,我错了,我真的没有这种想法,你说的、祖训上的我都记得,天赋予身,毋利私欲...”
“好了。”秦观打断他,只是轻轻一瞥,那一眼里仿佛饱含了无奈和失落。“你明日便下山去查吧,带上萧月一起。”
虽得了秦观的应允,但秦执却被那个眼神再次刺痛了心,他低声道歉:“对不起,宗主。我一时...一时......”
他说不出口,或许他根本不是一时,而是早有这种混账的想法。
“好了,你还小,刚刚及冠,或许有太多事情不明白。这次下山,就当一次反省,好好想想吧。”秦观示意他早些回去。他准备将秦苡萣和秦立都叫来东殿,好好想想该让谁跟秦执一起下山,又该让谁留守在这山庄里。
秦执没有打伞,一个人淋着雨走在回南斋路上,他没有选择走大路,而是习惯性地进了北院那片树林。
这片树林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秦执有些迷茫走在林里,洁白的衣衫早就沾上了些泥点子。这些树最初也跟他心中的种子一样,一点点发芽,直到慢慢长大,最后根深蒂固,长成了一片林。
他没怎么出过秦简山庄,也是这次出了庄他才发现,他的心里面有太多的杂乱的东西,不管是最初卜家主的死还是他今日的这句话。他以前并不觉得有什么,而经此一遭他才发现这种想法的可怕,如果不及时遏止,它也许就像一个心魔一样,真的会越来越茂盛,越来越难根除。
萧月今日将两只馋鸟正好放飞进林间让它们能与其他鸟儿嬉戏。此时雨越下越大,天空像一个墨海,将这晴空都洗成了墨色,雨哗哗啦啦,在林间喧哗。
她便撑了伞来林里找它们,本来她是准备就在树林口唤它们的,不知是雨下得太大还是怎样,半晌没有鸟雀飞出来,萧月只好提着裙子往里走。
“小麻啾——肥鸦——叽叽——叽叽”
衣裙在风雨里飘摇,她的目光从伞沿往前扫去,却停在了这里。不远处——豁然是秦执,她快步迎了上去,为他撑起了伞。
“你怎么在这里?秦执?”
秦执依旧不言不语,只是往前走。
萧月追上他,看出他一脸的迷茫无措,隐隐担忧着他,“秦执?三公子,你怎么淋雨了?没人给你撑伞吗”
他还是沉默地往前走。
“三公子,到底怎么呢?为什么不打伞?”
许是听烦了,秦执终于开口:“走开,我不需要你管。”
萧月不再说话,只是依旧跟在他身后为他撑着伞。
“滚开。”秦执终于不耐烦地转身冲她吼,他上次试药本就没把萧月的命当成命,现在看见她,他心中更是痛苦和无地自容。
萧月见过他盛气凌人的样子,见过他坦然自若的样子,见过他喜不自禁的样子,却从未见过秦执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算是在前世他为了研制新药几夜未眠的时候,他也从来都是一副傲然的样子。
所以当他要再次转身离开的时候,萧月已经无暇再顾及其他,她主动拉住了秦执冰凉的手,“阿执...到底怎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