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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解不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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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岁穗跟着民警走到调解室门口,门开着,屋子里的装潢十分古早,是那种很官方的干净,为了缓和这种气氛,白粉刷过的墙壁上特意贴了不少带提示语的卡通形象和一些五颜六色的木头相框来做点缀。

中央有张相当简约的长方形桌子,一个头发黄不拉几的细瘦男孩子坐在椅子上,随着门口的动静擡眼看过来。

应该就是那个肇事者,虞岁穗本来心情就不好,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目光有些冷,这令她平添一股气场。

那刺头似的男生畏畏缩缩地瞅了眼紧随其后的爸妈,心虚地没敢出声。

出面调解的警察显然经验老道,立马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气息,笑眯眯请虞岁穗坐:“来来,我们先坐一会儿。”

转头吩咐:“小吴,去倒杯水来。”

虞岁穗的目光落在男孩面前的一次性纸杯上,两个杯子,一个已经被他捏得皱巴巴的,另一个里面还有凉掉的半杯水,想必他在这等待得也挺煎熬。

她在对面坐下,把刚才夫妻俩塞给她的一个棕黄信封放在桌面上。

小吴把水倒来了,虞岁穗接过来也放在面前,有点烫手,她把接触纸杯的手指撚了撚,然后挺直脊背静静地等候。

父母见状催促道:“儿子,快给人家道个歉。”

男孩倒是听话地道歉了,但这场事故让他在女友和朋友圈子面前丢了脸,一想起自己会变成他人的谈资,他就不高兴,因此即使知道自己犯错,他还是显得有那么一点不耐烦:“对不起。”

虞岁穗平视着他,没说话。

气氛仍旧很僵。

警察又出来打圆场。

良久,虞岁穗终于开了口。

“他是飞行员,在阎良干试飞的。”

她声音很轻,也没有刻意加重力度,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

“我不知道他飞过什么飞机,但是新型的战机都是他们试出来才送上前线的,他从来不跟我说这么多年里有没有遇到过危险,”虞岁穗平静地说,“他这样的人要是有一天坠机死在训练场上,我认了。”

“可是他差点在马路上被车撞死,我怎么可能接受得了,你差点把他撞死了你知道吗?”

虞岁穗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在场人们的心里都五味杂陈,那个老民警的眼里多了些理解和同情。

一家三口尤为惊讶。

这个群体对他们来说是个陌生的概念。

“我每天都担心他会不会死,那天早上他还跟我说他要上去了,晚饭前一定会给我回电话,九死一生的特情都没把他怎么样,你和你女朋友接个吻,他反倒差点死了,他要是真的死了…我想不通的。”

虞岁穗始终注视着那个男孩,用异常平稳的口吻继续讲下去:“我们家那边刮台风,我没赶上飞机,我差点以为我连他最后一面都要见不到。”

男孩有些惶恐:“我…”

忍耐到达峰值。

虞岁穗猛然提高声音:“你知道吗?!”

虞岁穗终于无法忍受,一把抓起黄皮信封砸到了地上,里面的百元大钞顿时粉雪似的飘洒一地。

她站在那,胸膛剧烈起伏,刚才起身的动作太猛,加之一整天水米未进,一下子有点头晕,身体不由打了个晃,旁边的一位女警赶紧过来掺扶,虞岁穗谢过她的好意,撑着桌子站稳了。

怒火很快平息下去,虞岁穗觉得已经没必要再耗下去,淡淡道:“我们不需要你的钱,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别来打扰我们,我不想见到你们。”

说罢她就拿起包朝门口走。

“阿姨。”

虞岁穗顿住脚步。

“对不起。”

虞岁穗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她在派出所门口拦了辆出租直奔医院,司机很会看脸色,但多少也有点误会的成分,以为她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心里跟着加把劲,把油门使劲踩,掐着点一路绿灯飞到医院门口。

停了车,虞岁穗却没动,神色有些窘。

“师傅对不起啊,我手机昨天掉海里了,现在身上也没钱,要不你给我留个号码,到时候联系你行吗。”

没想到司机大义凛然一挥手:“这有啥的,赶紧去吧。”

虞岁穗回到病房的时候,四个人在里面聊得正欢。

林千木第一个和她打招呼:“小虞来了。”

然后他们仨就默契地笑呵呵地互相掩护着找借口避出去了。

留下张栩生无助地坐在床上躲不掉。

虞岁穗站在床边低头看他:“你跟我说,这个伤是怎么弄的?”

“他们没告诉你么?”张栩生见虞岁穗脸色不对,犹犹豫豫还想演,“就是特情。”

虞岁穗严厉地看着他:“特情?”

“嗯…”张栩生靠在枕头上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是哪一层出了纰漏才没瞒住。

“你给我老实交代,怎么弄的。”

“就过马路的时候差点被撞,”张栩生边交代边观察,见虞岁穗的脸连带着嘴唇都猛地一白,连忙改口,“没被撞,我躲开了,就是在躲开的时候不小心被蹭到了一下。”

虞岁穗觉得脚下踩着棉花似的飘:“蹭到了一下?”

“嗯。”张栩生伸手去拉她,“真没事,别担心。”

虞岁穗不领情,过来掀他被子:“你给我看看是怎么样蹭到了一下。”

“哎哎!”张栩生压住被角,“你别看,就是纱布缠着,也没啥东西。”

“拿来!”

“…”

两人僵持不下,张栩生叹了口气服软。

“其实你要看也行,”他松开了手,“帮我把扣子解开。”

虞岁穗不买账:“为什么给你解?你自己有手。”

张栩生终于找到机会,赶紧把握住:“昨天打针了,你不知道那个针头,这么粗,扎我肉里,疼死了。”

“疼死了?”

“嗯。”

虞岁穗将信将疑地拉过他的手放在膝盖上看了眼,手背上果然有一小点瘀血。

心又软了,低着头:“很疼吗?”

张栩生忙说:“不疼,你别哭。”

他擡手拂开虞岁穗的碎发捧住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虞岁穗的呼吸轻轻喷在他手心上。

“打针怕疼,被钢筋扎穿就不疼了,张栩生你这个人真是很…”

张栩生转移话题:“他们告诉我你去派出所了。”

“嗯。”

“没为难你吧。”

“为难我?”虞岁穗忽然奇怪地笑了笑,擡眼道,“我跟你说,我跟他们骂了一架。”

张栩生脑子没转过来:“骂了一架,你?还是他们骂你?”

虞岁穗摆摆手示意他别激动:“他们给我钱,说是医药费,我没要,钱怎么能买你的命?我当时就把大的小的一起一顿臭骂,去他大爷的,气死我了,给我能滚多远滚多远。”

张栩生第一次听虞岁穗骂人,觉得挺新奇,没怎么在意内容,乐得直笑:“那钱也是要的吧,当然要赔偿啊,要是连赔偿都不用赔,那还算什么惩罚,我这还要治伤呢。”

“用不着,”虞岁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有钱,我有钱给你治。”

“好,”张栩生笑个不停,“你最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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