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第二夜 07(2/2)
城防队通过对讲机知悉了情况,为他们在检查程序完成后安排了一队医护人员。
闻奚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望着水泥穹顶。
戴口罩的小护士被染红的白T恤吓了一跳:“你这人怎么……受了这么多伤呀!”
“这是荣誉的象征。”闻奚炫耀地擡起手臂。
“少臭屁了,”小护士嘀咕道,“这么好一张脸,要是留疤多可惜。”
闻奚单手撑着脑袋:“你是新来的吧?”
他直勾勾地看着人,习惯性地弯起眼睛,直到小护士口罩外露出的脸都红了一圈:“关你什么事,躺好。”
“看来没怎么伤嘛,还有心情调戏人家小姑娘?”脚步声从病床后传来。
闻奚侧眸一瞥,露出惊讶:“杨队长?你都能下床了?”
“开玩笑,我也就是住院……七八天而已。”今天刚好复职的杨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套。
他把通讯器丢还给闻奚,望着护士去换药的背影,冷笑道:“你还真是朝三暮四,陆见深怎么就看上你了。”
闻奚平躺着翘起二郎腿,奇怪道:“他都没意见,你在乎?你是暗恋人护士美女,还是喜欢陆见深?”
杨辰没憋住半句话:“你……难怪是过去式了。”
闻奚:“?”
杨辰找回了场子:“我说得不对吗?旧情人,突出一个旧字。人都还得往前看,这年头谁吃回头草啊。”
闻奚还等着杨辰再多说几句,没想到杨辰不吭声了。
熟悉的冷峭气味来到了病床边。
“换过药了?”清冷的声音问道。
闻奚点点头,手指拉了拉陆见深的袖口。
“这里太吵了。”闻奚说。
陆见深低声说:“忍耐一下。”
杨辰简直目瞪口呆,匪夷所思。
十来天没见,这是陆见深?!他、他刚刚是在安慰人吧?!!
过了一会儿,杨辰往外走的路上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味儿来了:“……他刚是不是内涵我?”
随后,医疗队给闻奚做了全身扫描,开了些恢复的药,叮嘱他主要靠养,让他七天后再去医疗站做一个检查。
闻奚看看自己打上石膏的脚,郁闷地问:“真还有这个必要吗?”
几辆越野车将七队的人送回了基地内城。
欢天喜地的欢迎庆祝一时间让闻奚不太适应。
红色横幅、彩色灯牌、还有各式各样的花枝从道路两侧一直堆积到人山人海的尽头。欢呼声传入车内也跟大喇叭似的。
科斯卡躺在前面那辆车上,强撑起上半身,露出一嘴大白牙,恨不得半个身子都钻出去跟人挥手。
司机把车窗打开,好让闻奚能听见外面的讨论。
“他们这是哪个队来着?除了陆见深,别的人是谁啊?”
“我也不认识,跟着喊就对了。”
……
司机默默把闻奚那一侧的窗户又往上升了一半。
陆见深坐在副驾驶睡觉,完全听不见外面。
“闻奚!”有人喊他。
闻奚循声望去,只见几个陌生人在朝自己挥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见过。他轻轻晃了一下脑袋,换来了一阵奇怪的尖叫。
人群中一个女孩跑过去给闻奚塞了一束花,是白色的桔梗。
“这个给你,谢谢你出城这一趟,祝你早日康复!”
闻奚好奇地捧着花,回以笑容:“谢谢。”
李昂在后面那辆车忿忿不平地招手:“美人儿,你怎么厚此薄彼啊!”
萧南枝坐在他身旁,陷入异常的安静。
车队在前方停下时,萧南枝打开车门,不由分说朝人群边缘跑了过去。
早早帮周老头推着轮椅,一手拉着迟迟,站在那儿等她。
她先是照常和他们拥抱,忽然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别哭啦,”早早嚼着口香糖,“老头子天天担心你,非要早点来,我们都在这儿站几个钟头了。”
周老头拐杖一拄:“简直胡说!我们南枝这么聪明的丫头,用得着担心吗。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跟外公说说,我找他算账去——”
“没有,”萧南枝悄悄抹眼睛,“我就是太高兴了。”
早早踮脚眺望了一圈,急切地问:“审判官呢?”
迟迟指给她看:“喏,闻奚在那儿呢。”
早早顺势望去,正好看见陆见深站在车门外,将手递给闻奚。
“……我就知道,狗皮膏药,长头发的狐貍精!”早早鼓着脸,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闻奚正抓着陆见深的手,努力搭上他的肩膀。
“我说有的人怎么好好的,连路都不会走,不会是装——”早早话一出声,忽然愣住了,“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陆见深把闻奚放到了轮椅上,然后转身去拿东西。留下早早瞪圆了眼睛。
闻奚大言不惭,还扯扯衣领:“英勇负伤啊。”
早早不屑地哼了一声:“谁让你没本事还非要出去的,活、该。”
闻奚懒得和她计较,一副“我就这样你拿我怎么办”的态度。
早早看着他身上的白色绷带,忍了忍,把一个纸包塞给他:“这是给审判官的。”
闻奚吸了吸气,闻到了一股肉桂香味。他打开纸袋,里面竟然是烤好的甜甜圈。
早早警告他:“又不是给你的,你不准偷吃。……最多,只能吃一半。”
闻奚望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说了声“谢啦”。
毕竟连他都知道,陆见深不吃甜食。
不远处,李昂正在和母亲抱头痛哭,他父亲李沃夫冈冷着一张脸,有些手足无措。
科斯卡被家中老人裹上了几层毯子,听着熟悉的唠叨。
夏蒙蒙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闻奚抱着那束白桔梗,在沸腾的人群中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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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机器的嗡鸣将闻奚从睡眠中唤醒。头顶移动的圆环很快停下了。
他听见阿琳娜熟悉的声音:“身体内部确实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受损神经的恢复速度也相当快。这小子要不是天赋异禀,就是运气真好。”
闻奚无精打采地应和:“也可以两个都是啊。”
背部的床面自动上擡,让他调整成靠坐的姿势。陆见深将一个抱枕塞在他背后。
阿琳娜将屏幕旋转了一个角度,回过头:“不过,蛇母的触手碰到了你的神经细胞,你确定除了头疼没有别的异常了吗?”
闻奚:“你是说那个共……”
“神经共鸣,”陆见深打断了他,语速平缓,“一般是头疼的反应。”
闻奚把话吞回去了。
“那还真是少见。”阿琳娜做了记录,她的语气转而变得严肃:“你还需要解释一下。这条森狼的机械尾,你又是怎么预知的?”
“我可不是什么预言家,”闻奚倦怠地擡擡手,“只不过是碰巧见过而已。”
阿琳娜追问道:“什么时候,在哪里?”
闻奚看看陆见深:“你们怎么都问一样的问题?”
陆见深解释道:“需要记录它的行迹。”
闻奚想了想:“大概是一两个月之前吧。但我看见的也不是这一头森狼,它肯定不是唯一。”
“我知道,”阿琳娜简单记了一笔,擡起头,“在外面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这件事,都需要严格保密,这是黎明组部的规章吧?别忘了再提醒一下你们的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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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后,闻奚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又睡了一阵子,柔软的毯子遮住了手脚。但他没有睡很久。和这几天在飞行器上一样,脑海深处的疼痛总会时不时叫醒他。
中途闻奚掀开毯子,一瘸一拐地拉开门。
陆见深不在,一盏落地灯还亮着。
闻奚的视线落在了桌上堆成小山的汽水糖上。
等陆见深从A区汇报回来后,一眼就看见闻奚衣衫凌乱、毫无姿态地缩在沙发上。长发如墨,缠绕着脚踝。那一束桔梗花落了一身。
满地都是糖纸,起码吃了三分之一。
听见关门的声音,闻奚才从发呆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他等着陆见深靠近自己,然后伸出手,像一块橡皮糖般粘了上去。
陆见深把他带回了房间,放在床边。
他的房间中没开灯,只有客厅的光慢慢涌入。
闻奚感觉到他身体左侧绷紧,于是歪着头问:“你的伤还没好吗?”
陆见深似乎不在意:“一点擦伤。”
闻奚“噢”了一声,想到今天在科学部的场景:“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共感的事?”
“上一个共感后还活着的人被怀疑携带未知感染因子,他们记录过他的共感数据,然后驱逐了他。”陆见深说。
“这么说的话,你不怀疑我吗?”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闻奚奇怪道:“那他们为什么不相信你的判断?”
陆见深的眼神冷淡:“人总是会对未知产生恐惧。”
“那这就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咯?”
闻奚的小指勾住陆见深的手。他晃了晃,等着陆见深反抗,却发现他迟迟没有动作。
“你有话要和我说啊。”闻奚弯起眼睛。
但期待却在陆见深的沉默中逐渐消散。
那个如冰似雪的声音带着不解和怀疑:“你,为什么会左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