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9章 是想造反么(2/2)
不是自夸,麻娘有点明白为什么玄阳子要收养她了。
小百合真的和以前的自己很像很像。
唯一的区别就是她是干干净净地还没染上那些苦难,一笑起来,眼睛里闪着熠熠星光,像朵百合花在月光下随风摇曳。
渐渐地,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每当小百合出现,麻娘的眼神总是忍不住往她身上瞧。有的时候被小百合看见了,小百合就会冲她一笑,麻娘就会装作不屑地做个鬼脸,说傻子一样,你笑得那么开心。
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麻娘都在想,要是这么一直养着小百合也挺好的,至少有她一天在,这小姑娘就盛开一天。
可突然,摩罗的云雨涌动起来了。
两年前,金家老督守突然暴毙,于是底下的上百个家族齐齐躁动起来,几乎是一夜之间,拉班结派,连党成群,无数刚起家的势力忽然就像雨后春笋般拔节高起。
向来安宁的摩罗突然被分割成两半,一脉是旧族,一脉是新贵。
然后金温纯继了督守的位,他这座位不必说,是那些新兴的大家用钱粮和兵甲,把他擡上去的。当他一上位,立刻就旧族势力大换血,短短两年之内,刑罚、诛杀摩罗两万多人,死的大多数都是和旧族势力有关联的。
新权当道,要在摩罗清除异己,谁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麻娘作为旧族联络极为重要的一环,也是整夜整夜地辗转反侧。
她也不是没想过出逃,但是以她的身份,能逃去哪儿呢?何不如就呆在摩罗,不站立场,小心翼翼,再趁机和新督守府结权。
说实话,以往多大的事儿,只要她打定了主意,硬着头皮她也觉得是对的。
而如今,唯独这件事上,她心里没底。因为杀得人实在是太多了,那些老的少的,功多功少的,全被送上了断头台。一想到这,麻娘就觉得心里难安。
于是她马不停蹄地联系外城人,要把小百合送走。
但一如既往的,这个小姑娘死倔,怎么骂怎么打都不肯上马车,说就要一辈子呆在麻娘娘身边,哪儿也不去。
麻娘吼她说你在我身边就是个死,小百合说死也不怕,死也要和你死在一块,麻娘大骂说你有病脑子是不是坏了,小百合也高了音调,回喊着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想要欺负你就得先折断我的九星刺。
那一瞬间,麻娘又落了泪。
回想起来,真的很狼狈,她连自己娘亲故去的时候都忍住没掉眼泪,遇上玄阳子和小百合这么一对父女,她一辈子仅有的几次落泪,都是砸在他们身上的。冤不冤啊。
后来两个人就天天智斗,她把她赶得远远的,想让她永远不要靠近醉春眠,结果每次都是她再屁颠屁颠地跑回来,削尖了脑袋,一个劲儿地想进醉春眠。
一来二去,两个人谁也没得着利,局面就那么僵着,谁也不肯服谁。
人们常说,人在死到临头之前,脑子里想着的,其实都是别人的好,很难想到人家的不好,一开始麻娘总是不信的,她从头到尾这一生,就是被恨浸透了才活下来的。
可现在当萧逸的长剑高高擡起的时候,她脑海里,全是百合花的时候,她就信了。
对她好的娘亲是种百合的,也种下了她;对她好的玄阳子是送百合的,也送来了她;对她好的小百合,她的名字就叫百合,麻娘也就是透过这么一枝百合,原谅了往昔的自己。烦。又哭了。
我一辈子才哭几次啊,都为了你们父女俩,我冤不冤啊。
姣好的阳光泼洒在她脸上,麻娘最终闭上了眼。
冰冷的剑尘迎面而来,如同一道疾风割凌她的脸颊,剑尘还未落下,便已觉得刺骨地痛。
楼上肖兰时大惊失色,手里扬着真气就从扶梯上翻越而下。
在这时,忽然。
“住手!!”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像是一记重锤,猛地砸落在肖兰时身上,一个不注意,哐啷一下掉在人群里,还好人多,没什么人发现他。
于是他赶忙扑腾起身子,和人群一道看向声源。
只见门口的阳光闪烁间,金雀长发高束,一身黑色流云绸缎简袍,风尘仆仆地就奔上前来。
见人,萧逸眼中浮现一丝复杂的神色,转而放下了手中的长剑。
“晏安公子,你这是何意?”
金雀匆匆看了一眼麻娘,旋即:“她是我摩罗督守极为重要的一外通,你擅自就这么处决了她,敢问萧公子可与我哥——”一顿,“当今督守相商?”
萧逸双目微眯:“督守赐我生杀权,我想我自有职权决处反贼。不知晏安公子如今急匆匆赶来,是否因为了解其中缘故?”
金雀盯着他看了两息后,旋即:“我知与不知,无关紧要,当下重要的是这罪员,理应移交督守府经公堂会审,方可断案,怎能由你一人爱憎决于心?”
萧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知晏安公子是说我处置不够公正,还是质疑督守予我杀生大权?”
金雀立刻:“事情尚未明朗,萧公子这两顶帽子,我可是万万不敢当。”语罢,立刻高喊一声,“来人!”
话音刚落,醉春眠的大殿里立刻又溜进来一队人马,以金雀马首是瞻。
“公子。”
萧逸阴沉着脸,咬着牙问:“金晏安,你这么做,是也想造反么?”
金雀独身立于众兵甲之中,信步安然,直直对上他的目光:“不敢。只是情故尚未明朗,贸然生杀,恐失了萧公子和督守的公允。误了萧公子一人方还好说,误了摩罗督守,这个罪责,谁担当得起?”
萧逸紧握剑柄的手骨节泛青。
金雀当机立断喝道:“把疑犯娄云秋,连同醉春眠一众,通通押回督守府,听候发落!”
“是——!”
未几,金雀带来的那支队伍立刻押着人去了,临行的之后,金雀还不忘郑重给萧逸作揖施礼才离去。
萧逸面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砰得一声,他的剑尘挥舞在大殿中,把一只青瓷玉瓶击得粉碎。
众人议论纷纷,肖兰时终于松了口气。
忽然,他猛然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向他贴来,原本放下的心立刻又提上来。
“谁?”他下意识地挥舞起真气。
没成想,背后那人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臂:“是我。”
卫玄序的声音在肖兰时耳边响起,热风萦绕得他耳畔酥麻。
肖兰时狐疑地偏过头,正巧望见他刀削般的侧脸,问:“你怎么又突然出来了?”
身旁人没有回答他,眼神直直地望着大殿中的萧逸,眼底闪烁着亮光:“那东西,我认识。”
肖兰时:“哈?”
循声,也看向萧逸。
紧接着,卫玄序的声音又起:“我是说他襟子上挂的夜明珠。那是我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