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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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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落微右手扶着背上的元蝉枝,左手掐诀意图祭剑,却因习惯使然,不慎祭成了琴。

仓促之际,他不假思索地便把琴当作剑来用了,一臂挥出,与偷袭那人两相对撞。

相击的瞬间,七弦震荡,巨声激越,令人耳中嗡嗡作鸣,一时什么也听不见,只剩下满脑尖锐得令人头痛欲裂声音。

姜落微惊魂未定,姜知意倒是连眉头都没空皱一下,立时拔剑出鞘,斩断了天外飞来一支暗箭。

随后,飞箭如雨,三人皆忙于抵御,领着师弟师妹且战且退。

退着退着,三人竟与兜兜转转的岳丹燐、常客洲等人一行恰巧相逢,同时引来另一路追兵,更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一路追兵使的是一种北境奇毒,叫化骨针,提炼自一种剧毒的人面鱼,中针者若不及时清除毒液,轻则痛痒难耐,重则溶骨而亡,

有时师弟师妹连针从何处飞来都看不清,便中了针应声倒下,防不胜防。常客洲与岳丹燐已经各自中了不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是强提着一口气故作镇定,未曾不支倒地。

姜知意自知寡不敌众,本就无意缠斗,何况姜落微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一者,是他背负一人,致使身手不便,二者,是听元蝉枝一副游丝气息,与不断润湿姜落微右手的斑斑血迹,那株颤颤巍巍的羸弱花茎,分明已经危在旦夕。

他挥剑挥得磕磕绊绊,举步维艰,右手强行将人往上托起,使元蝉枝不至于滑落下去,扯嗓道:“小师姐,你别闭眼…”

话音未落,身边的姜知意忽而一个踉跄,长剑一歪,一箭穿腹而过,不由低低闷哼出一声。

李画屏回头,便见姜知意抿唇失语,额际青筋狂跳,冷汗几乎是瞬间便滚到了发梢。

姜落微手中剑锋偏转,替她削断了迎面一箭,惊悸回眸:“你中箭了?”

“…嗯。”姜知意直起腰,唇畔溢出一丝鲜血,勉强道:“那条蛇…有毒。”

李画屏抿唇无语,脸色发白,闷不吭声地挡在姜知意身前,舞剑如风。

他知道此时已经不能再做困兽之斗,只是开不了这个口,却听不远处竟有人替他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冷声低喝:“撤!”

常客洲蓦然回首,看岳丹燐护着师弟师妹往石xue外撤退,怒吼道:“岳涯!你要弃安师兄于不顾?”

岳丹燐当空劈了一剑,语声是强自镇定后的冷硬:“再这么负隅顽抗下去,就保不住师妹了,我们也会一起陪葬!”

“以师妹的修为哪这么容易死?”常客洲眼看撤出石xue的人愈来愈多,睚眦欲裂,挥剑斩去一道凌厉剑风,一气劈断了十数支箭,口中阴戾低吼:“他妈的你个临阵脱逃还拿师妹做借口的懦夫!”

石xue深处昏昧不明,使姜落微看不清岳丹燐的表情,只知他眉间一跳,青筋暴起。

岳丹燐深吸一口气,语音低沉如蛰伏的野兽:“…你说什么?”

常客洲还待要骂,强行定了定神,双唇微颤。

“我说,我们一起发过誓,一入山门,推心置腹,生死与共。”但他胸中那团恶火,岂是三言两语随意可以扑灭,常客洲整个人都仿佛要被野火烧尽,在沸腾的临界点石破天惊:“可是岳丹燐,你若连共患难都做不到,又谈何共安乐?”

姜知意口中的鲜血愈来愈多,几乎满溢而出,眸底星光碎裂,已有濒临脱力之象。

李画屏看她一眼,双唇抿成一条平线,终究令道:“听我指令,依序撤退!”

常客洲回身怒吼道:“师兄!”

李画屏还来不及答出话来,岳丹燐纵身劈剑,挑飞了冲常客洲面门正中而来的一根根银针,同时面色一沉,怒道:“你身上有毒,你不要命了!”

常客洲的心都凉透了,紧握着剑的五指渗出沥沥血花,骨节作响,“我不怕死,我随时都能死在战场上,但我害怕大功未成,便被同门牺牲,不明不白地死了。”

岳丹燐那一身烈焰红袍倒映在常客洲双瞳中,不知是不是血溅的,红得发烫,烫得凝聚成一点刺眼血光,几乎要满出眼睛。

他又转向李画屏,嘶哑道:“师兄,是你教我忠义仁孝,是你教我人饥己饥人溺己溺,是你教我救人于水火之中。安颜首先是人,而后才是武陵人,他身陷水火时,同样需要我们去救,如同天下任何一草一木云云众生。师兄,这些都是你教我的…”

李画屏低声道对不起,常客洲根本不待他把话说完,骤然提高了声音:“他会死的!”

那仿佛孤身一人站在断壁残垣之上,一只折翼孤鹰穷途末路的凄惶一啸,惊天动地,震得李画屏生生一顿。

李画屏回神,随即摇头,挥剑侧身,黯然地低声道:“不会的…不会的。我留下来找他,你们都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姜知意指间祭雷,当空劈下一道闪电,击中了常客洲的后颈。

常客洲无声委地。姜知意指尖发抖,犹见电光乱闪不止,她有气无力道:“撤退。”

岳丹燐迅即伸手,接住颓然倒下的常客洲的身躯,并一语不发,旋步转身,御剑而去。

姜知意、李画屏等列阵合后,众人有如退潮的海水,迅速自石xue出口散去。

姜落微走的最慢,步履蹒跚,衫袖冰凉,险些滑倒在地,忙使力勉强将气若游丝的元蝉枝往上一托。

不仅仅是因为身有重负,更因为他看见了常客洲眼中遗坠的一滴什么,在地上溅成一朵粉碎的花,随即被纷乱仓皇的脚步覆归尘土。

所遗留的,不过某一瞬间花开的声音,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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