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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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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姜落微睁开双目,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一闭一睁,如此往复,他终于确信自己现下是看不见的。

面上未蒙眼布,只是他两眼不能视物,不知是否终生瞎了,或者仅是一时之害。

又切身斟酌一番,姜落微掂量着,不只双眼,其实他五感均弱,气力不济,灵台中一片混淆。

唯一强烈的感受便是干热,五内俱焚,浸得人浑身黏腻,汗流浃背。

周身地气灼炼,水煎石乳,隐约还可闻见郁郁硫磺的气味,令他顿时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他被人在锅里放平拉倒、不下油水直接干煎,煎得金黄流油,边缘烧焦蜷起,再不多久便可以盛盘上桌了。

想必划破脖颈那一剑有古怪,许是淬了什么奇药,此时灵脉堵塞,四肢豆腐似的绵软无力。

姜落微挣扎着坐起身,抽一抽手指,还想试着掐诀,方才发现自己被戴上了一副银制指铐,十指无法自由活动。

而且,这铐上还系有银铃,他一挣动,便引得银铃窸窣作响,叮铃当啷,清脆空灵不绝于耳。

听银铃声判断,此地甚是空旷,但周围有人。这些人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姜落微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果然摸到一副滚烫的人躯,只是起伏微弱,气如悬丝,活着与死了也相去不远,想是大限将至。

姜落微到处乱摸着,只觉那人骨瘦如柴,其干瘪枯败的程度,以前胸贴后背来形容绝不为过,正是命悬一线,只吊着半口气才勉强茍活。

他又探了探那人的脉象。

姜落微虽不明医理,却如他所料地,在那人血管当中摸到一些缓慢流动的凸起物,令人毛骨悚然。

中蛊之兆!

姜落微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就地坐稳,正好有人被银铃声惊动,吱呀一声推门而入。

来者在姜落微面前驻足,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别动手动脚的,死到临头了还敢作怪。”

姜落微被踢得歪仄,双目所及之处,又只有化不开的一片漆黑,于是他仰着脖颈,勉力听声辨位。

那人又发狠踹了他一脚,踢得姜落微头晕目眩。

姜落微张口,扯了扯不知为何亦有些黏腻的嗓子:“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那人冷笑,自言自语般地说了这么一句,忽而狠戾一脚飞出,踹在姜落微胸口。

其用力之大,直令姜落微猝不及防地岔了口气,气血翻涌,几乎涌出咽喉。

他还不罢休,一阵拳打脚踢之后,方才拎起姜落微的胸襟,咬牙道:“方才一战,事出突然,你没能认出我,尚且算你一时反应不过来,现在可千万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别躺在地上装疯卖傻。”

睁大眼睛也看不见,姜落微闷不吭声地,自觉莫名其妙挨了一顿好揍,一时无奈失语。

不过这番话倒是提醒了他,对方正是那名一剑杀了师弟的青衣男子…

他对此人没有丝毫印象,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姜落微扭头,呸出胸中一口闷血,勉强支起上身,阴森笑道:“恕在下眼拙,我真不认得你。不认得你的脸,不认得你的声音,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从左到右从里到外,就没有一处我认得的。你到底是谁?”

那人兀自沉默半晌,勃然大怒,一手将姜落微悬空拎起,扔沙袋一般擂在墙上。

姜落微脑后遭此重击,耳中瞬即嗡鸣,七窍里涌出半道魂烟,又从墙上轰然摔落,咳了满地的血花。

那人还不罢手,拎了他的胸襟还待再摔,门外忽而响起一个清丽女声,由远而近:“够了。”

随即,有二人一前一后走入此间。

姜落微半死不活地被摔在地上,不忘垂首细听,辨其脚步,只道应当是一男一女,女的在前,男的在后。

那名女子似乎悄然垂睫,默默地扫了趴在地上的姜落微一眼,语中轻柔婉转,却阴狠鸷毒至极,犹如蛇蝎:“别把宿主弄死了,没什么深仇大恨。”

那青衣男子硬声道:“夫人。”

秦韵仪的丈夫?

姜落微乐得伏面朝下,趴在地面奄奄一息地装死,脑中思绪缠成一团浆糊,剪不断理还乱。

据元蝉枝这半年来陆陆续续传回武陵的只言片语,可知秦绾一直不曾成家,一介独身女流叱咤风云,亦是她为人津津乐道之处。

不过,不排除她私豢男宠,当今世道,但凡富裕有余的女子,这种情形早已不值得大惊小怪——

左右无论是男宠、或者是丈夫,姜落微那不记事的脑中,寥寥可数,从来都没有这一号人物。

那一声不吭地,默默跟在秦韵仪身后的男人,此时深吸一口气含在胸中,视线扫在姜落微身上。

姜落微自觉那人目光如炬,巨细靡遗、一处不落地将他周身打量了遍,于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男人语中古怪,情绪难辨:“这是何人?”

嗓音极低,显然曾刻意压抑过,姜落微甚至不必直接触碰,亦可依稀感知,那浑厚嗓音催动时,男人胸口细密的震颤。

然而,若说青衣男子的声音令人毫无印象,这声变了调后的阴阳怪气,倒是令人生出些许似曾相识之感,仿佛…

秦韵仪轻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与芙蕖仙子是一路,如若不出所料,应当来自武陵。不过那些个我应当都认得,这位倒很是面生…你认得罢?一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样子。”

她说的自是那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冷笑一声,道:“名不见经传的没没之辈,谁认得他。”

“好罢。”秦韵仪又哼笑了一声。

她几乎每句话都是未语先笑,高低远近各不同,十足诡异:“我还以为你是他曾经的手下败将呢,这么气急败坏。”

不待那青衣男子反唇相讥,秦韵仪便转过身去,面向那压着声的另一名男子,轻笑道:“真对不住,若非武陵一派中道拦截,坏了好事,也不至于把公子请到这闷死人的旮旯里来。公子若想踹他几脚发泄一下,请自便,我去外头等着?”

那男人沉默半晌,冷冷地低声一笑:“免了,脏我的鞋。他中蛊已多久?”

秦韵仪笑答:“才抓来不久,尚未。公子想要这个人?待我种好新蛊,也要养一两日的功夫,公子若不太急,又真想要,我立刻让人去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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