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剑(2/2)
常客洲眼观四方,八风不动,似乎此情此景早在意料之中,也见怪不怪了,只是偶尔擡手与那碧眼苍鹰玩着你捉我跑的小游戏,不亦乐乎。
也正是此时,姜落微发现那碧眼苍鹰只有一只眼睛可以视物,另一眼上剜有一道怵目惊心的刀痕,眼皮半阖,空洞中隐有几片腐朽白斑,似乎早已废去多年。
左列胜者在校场中心集聚,分别列队,井然有序。
常客洲让苍鹰在肩上站好了,并清一清嗓子、一甩拂尘,朗朗道:“百家皆修剑道,诸位修行至今,应当使得几手花剑,本轮即以此为试。所谓花剑,讲究的是滴水不漏、无缝插针之道,届时鸣锣声一响,一队五人、一次四队,请诸位出列舞剑,舞时将使人在剑圈外泼以酒水,一轮以后,能保衣襟不湿者,方为胜出。”
这与上一轮的难度相比,全然不能够相提并论,待常客洲话音落下,人群中已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断。
有人扬了声道:“这厢失礼。在下并不是不服气,只是资质愚钝,想冒昧请常公子先行示范,不知您是否愿意赐教?”
常客洲循声望了一眼,只见那处骚动不止、兵荒马乱,便微微勾起一抹冷笑,眸中水波不兴,道:“报上名来。”
那人不卑不亢,又扬声道:“不才姓赵名夔,表字庚永。唐突冒犯,望勿见怪。”
常客洲不答,振臂一挥,碧眼苍鹰便展翅凌空飞出极远,在一望无际的长空中辗转回旋,低鸣如吼。
常客洲从台上抱了一坛子酒在怀中,展袖纵身,俐落下了台来。校场中的一众少修连忙闪躲,为他让出一片空地。
姜落微自也手忙脚乱地被迫退了几步,却见常客洲站定以后,将酒坛当空一抛,一剑贯穿了坛身,酒酿倾泻,耳中只听见呼唰几声冷风呼啸,眨眼之间,常客洲已经旋身站定。
但见他四周泼了一圈淋漓水迹,身上滴酒未沾。
既要滴水不漏,比起让人从旁泼酒,这般当空洒酒自是难上加难,何况他还要空出一只手的气力去抛酒坛子,更可能来不及出剑劈水。
众人屏息发愣,旋即犹如空中炸响一声惊雷,欢声雷动。
常客洲欠身施礼以示回谢,然其中倨傲不言自明,尤其回头望向赵庚永时,眸中更是冷意毕现:“赵公子既请动了我,该第一个出列向诸位英雄示下。”
赵庚永倒不被他气势所慑,唇畔隐含几分钦佩的笑意,恭谨拱手道:“赵某不敢推辞,这便恭敬不如从命。”
姜落微袖手旁观,手中不由蠢蠢欲动,暗自在心底下了决心,便高高兴兴地钻回了队伍里去。
几轮试下,诸位少修可说是兵败如山倒,百人中不能出一人。
值得一提的是,那赵庚永丝毫不落下风,第一个上阵舞剑便做到了酒不沾襟,是个极好的表率,当之无愧地获得了满堂彩。
常客洲睨他一眼,唇角隐笑地摇了摇头,不知心中做何感想,观其神色,倒真是欣赏有加的,对于赵庚永先前出言不逊,并无记恨之象。
轮到姜落微时,身边的武陵弟子依例向他略一拱手,开坛让他目视其中酒液,便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姜落微盯着潭中晃动的琥珀清光,心中萌动,于是擡眸,笑着向那怀抱酒坛的武陵弟子拱手道:“这位兄台,可否劳烦您将这坛子借给我?”
武陵弟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公子试完以后,自可以取走酒坛,填了酒再携坛下山。武陵不会吝啬这点酒的。”
这竟是预判他不能够通过本轮选试了,姜落微一时有些啼笑皆非,连忙摆手道:“不是这个意思。方才见常公子那般绝技,在下心中钦佩,便也想自己试上一试。”
武陵弟子瞠目结舌,定了定神后,苦口婆心地劝解道:“这位公子,你仅有一次选试机会,但凡衣袍沾上半滴酒水,便只能明年再来了。你若喜欢试,尽可以下山以后回家试上百回千回,没有人会拦你,但这…”
姜落微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不满地啧了一声道:“你怎么总觉得我要下山。若今年敬不上这拜师酒,我还真就不肯下山了,兄台你行行好罢,我…”
“给他。”
那紧紧抱着酒坛疾步后退的武陵弟子一下撞进了某人怀里,蓦然回首,立即手足无措地欠身一拜。
不知常客洲是何时下了台来,摆手称过无妨,又云淡风轻地睨了姜落微一眼,口中重复道:“给他。”
于是,酒坛便被胡乱塞进姜落微手里,那武陵弟子塞了便跑,躲到常客洲身后准备看他的好戏。
耽误的这些功夫间,已有数人将视线盯在此处,姜落微毫不怯场,兴高采烈地将酒坛高高当空一抛,又纵身登云一跃,提靴踹破了那颤颤巍巍的酒坛子,落地,旋身持剑,飞速急舞,剑芒寒气如冰,驱开酒浪,金星直冒,很是一副炫目的风姿。
周围一众少修瞬息安静,少顷,喝彩与叫好声哄堂高起,震耳欲聋。
常客洲冷眼地束手旁观,不动声色,直到姜落微喘着粗气站定,才低声道:“一个两个略有几分本事,一技傍身,也愈发爱现了。”
姜落微心中一惊,虽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总而言之道歉不会有错,便赶忙拱手,连称失礼。
四周潮涌般的嘈杂人声亦逐渐平息,常客洲转眸回望,扫视校场各处学生,皱了皱眉,义正词严道:“诸位周知,若得一朝拜入武陵门下,求的不是天花乱坠、奇技淫巧之类,且最忌自恃才华,骄踞横恣、矜奇炫异而不能克厉者,若现在场中有人是为享名天下、或出人头地而来,即便本事高超,武陵也不是容人长居之处,请您另谋高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