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2/2）

她操纵机械肢延长碗节，将灰烬挪开，一小团茶梗般的虫子残体正在地上抽搐。

那股香气越来越浓郁，教杜渐微几乎听见许多声音在耳边呢喃：

郭香说：“你害了那么多人，选我一个，我替你看守，不好吗？”

“……我不想失去价值啊。”

岑适中说：“我可以躺上手术台……让我活下来，无论是什么形态。”

舒晏如说：“保留我的一丝意识，我的身份、地位、权力可以为你所用。”

……

她迅速搜集了房间一圈，最后踩在办公桌旁边一块地砖上，手在墙面板报上摸索，摁下某个凹痕。

墙面从侧面拉开一条窄缝，只能容人侧身而过。透过镂空铁栅栏，涌出的腥臭气味撕开了烘烤的香气，杜渐微皱眉，掏出种母钥匙，插进栅栏铁锁，贴着墙根走进。

阴暗潮湿的环境容易滋生人的构想。缓慢挪动的数步里，她脑子里浮动着各色念头，直到一声呼唤打断她的畅想；“医生，不要多想，继续。”

她这才回过神，发觉自己踩在一间湿润的实验室，地面淌着不知什么液体，竟是温暖的。手术车上凌乱堆放着或完整或残缺的器具制剂，而她自己装备完善，护目镜上沾着粘稠欲滴的□□，正捏着手术钳和长针。

刺目照光灯下，简陋的手术台上躺着一具躯体，他的脸一半衰老如树皮、一半稚嫩如少年。更可怖的是，面部从中剖开，缝合线从下半身一路游走到头皮顶端，尚未缝合完全，于是她得以看见，血肉流淌中，无数窥心虫起伏游荡，和人体合二为一。

只剩下最后一个流程，就是缝合伤口。

【缝皮术】在她手臂中隐隐发热，她脑海中涌现出几十种缝合方式，哪个角度入针、哪个地方打结，一切清晰可见。

杜渐微忽然明白，最初进工厂的一批批参观群众，正好能给舒晏如提供最佳的实验样本……不是吗？

她所好奇的谁改造的岑适中，原来借由副本污染地轮转，人选落在了她头上。

杜渐微深深吸了一口气，长针没入颤动的肌肉。

丝线拉紧，针脚细密，她全神贯注，不知过了几个小时，直到岑适中的呼吸再度平稳悠长，喉间嘶哑：“啊……”

汗水几乎凝结成盐，杜渐微放下消毒药品，手指发颤，后知后觉末世时代第一个返寿案例，就在她缝合的躯体上成功苏醒。

她的手指在随呼吸起伏的皮肤上停留，感受内里窥心虫的动作频率，从强烈到安静，和人体器官运转的调率相同。

隔着一层完好的人皮，杜渐微能感受到窥心虫的存在，就像雨前可以嗅闻到土壤的水汽、午睡时半梦半醒的感知，她清楚地知道窥心虫正在这具人体上寻觅驻所、并朝她这个始作俑者、手术的缔结者观望。

【让他擡起手掌】

她向窥心虫暗示。

尚未苏醒的岑适中呼吸一顿，手指朝上空颤巍巍伸展。

微妙而奇异，舒晏如就是这样操纵这类异种的？

被打断的念头在杜渐微心中成形，她对岑适中种下新一层暗示：

【等你苏醒以后，在联防科技工作。为你的上级办事，去往茶山水工厂，在那里——挖出我们新的种子】

灯光瞬间爆闪，地面震动，像充满水分的海绵被一只无形大手揉搓。杜渐微踉跄几步，顾不得哗啦啦倾倒的医药器皿推车，只来得及用束缚带将岑适中牢牢绑在医疗床上。

这间十几年前的实验室因杜渐微的举动搅进新的因果，门扉传来撞击声，杜渐微迅速脱下医用手套，更换护目镜，转身走向那条链接时空的窄缝。

铁栅栏在瞬息之间长满了深绿铁锈，缝隙里丝毫不透光，如同一只人高的瞳孔，漆黑的瞳仁正在凝望她走向自己的深渊。

杜渐微拿出种母钥匙，那把钥匙躺在掌心微微发热，锈迹像血水淌过她发麻的指根。她感到强烈的预感，近乎于某种呼唤。

在实验室的门被人暴力卸除的那一刻，种母钥匙对准锁芯插进去——

她知道自己将进入另一片天地。

舒晏如的老巢。

……

林纪冷眼看着人去楼空的实验室，有人在他身边说道：“她的计划成功了。”

“不，只是她的实验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