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得体（2/2）

寇听许脑中闪过那天晴朗的天气，似乎还能听到周围同学肆无忌惮的笑声。

“老赵还记得哥哥，”冯思思说，“之前他还跟我抱怨，说哥哥也不回去看看他。”

寇听许想起老赵，忍不住笑了一下，没说话。

他其实不太敢回一中。

他岔开话题，“思思什么时候开学？”

“初八，”冯思思说，“哥哥去送我吗？”

寇听许犹豫了一下，“……可能不太行，我公司还有事。”

冯思思有点失望地“啊”了一声，许映竹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你是不是想跟同学炫耀一下你哥哥？”

冯思思有些不好意思，“才没有。”

许映竹擡起头看着寇听许，“你……”

她刚开口就顿住了。

她本来想说“你去送送思思吧”，但是她看到寇听许的样子，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到了年纪，她最近老是会想起从前的事，从前没注意到的细节也慢慢地浮上心头。

然后她就发现，寇听许好像一直在迁就她。

她想要当一个合格的继母，寇听许就配合他，明明不想去生日会，明明不喜欢放学等人，但许映竹提了，寇听许就会去做。

而她一直认为寇听许长大了，理所当然地忽视了他的情绪。

每次想到这里，许映竹心尖就跟被扎了一样，细细密密地泛上一阵疼。

“你……要是公司太忙，就算了，”许映竹勉强地笑了一下，“我和你冯叔叔去送就行。”

许映竹这样一说，寇听许反而有些踌躇。

“再看看吧，”寇听许说，“到时候也不一定。”

冯思思点了点头，“好。”

其实寇听许回过一次一中。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那一段时间总是会梦见从前的人和事，像是被魇住一般，睡前辗转反侧睡不着，睡着后又做一些混乱迷蒙的梦，难以醒过来。

他不得不承认，他很想裴延，很想很想。

对裴延的思念就像是一根藤蔓，死死拖住他往下拽，让他每晚都必须像一个溺水之人一样挣扎着从那些夹杂着记忆的梦中醒来。

他好像被困在过去了。

明明印象中的裴延的模样都开始变得模糊了。

记忆许多画面都因为反复回味太多次而变得有些朦胧，就连裴延的面容也不例外，他曾试图一点一点回忆裴延的眉眼五官，却发现他只能想起一个模模糊糊的大概轮廓，镜头稍微拉近一点就是一团白雾，那双盛满碎光的双眼也一点点淡去。

去找裴延这个念头反复折磨着寇听许，让他每天都忍不住勾勒如果再次见到裴延的场景。也许就平平淡淡一个眼神，当初所有鲜活热烈的心动不已就都如过眼云烟，消弭在不动声色地寒暄中。

他偶尔算一算时间，发现他们已经六七年没联系过了，比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长好多好多。

后来他忍不住了，就一个人悄悄回了一中。

站在一中门口前他突然有些近乡情怯，那种焦灼不安地感觉慢慢席卷上来，让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记忆中一中都是好天气，寇听许回去那天也是个艳阳天，寇听许擡起手挡了挡太阳，眯着眼看着一中的大门。

一中大门又装修了一下，看起来比原来高大了不少，大概他来的时间不太对，学校里也看不到什么学生，他犹豫了一下，就转身从外围绕到了学校后门。

中间有一段路因为周围建筑的改建而重新翻修了一遍，路两边都栽上了色彩鲜艳的花花草草和繁茂的大树，早晨和煦的阳光透过树影间投下一片斑驳。

他踏着石板砖从其中慢慢走过，总觉得这条路莫名的熟悉，好像曾经也……

寇听许脚步一顿。

他突然想起来，这条路他平时很少走，后来几乎每一次走，都是在晚上，都是裴延在旁边陪着他。

所以他印象中的这条路都是昏黄的路灯和飒飒的树响，都是两个被拉长的影子纠缠不休，所以他一开始根本就没认出这条路。

六七年时间，够一条小路变得繁花似锦、枝繁叶茂，够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在一起又分开，兜兜转转在尘世间走散。

寇听许走到门口，门卫依旧是那个老大爷，不过看起来比原来老了不少，他正对着嗒嗒作响的小电扇低头看报纸。

老大爷看到他，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才认出来寇听许。

他慈祥地笑了一下，“回来啦。”

寇听许点点头，“回来了。”

他离开泽安近六七年，连他都觉得自己像个客的时候，老大爷却用着熟稔的语气对他说“回来了”。

就好像这些年他没有离开过，一切都没有变。

看到这副熟悉的场景，寇听许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他那一瞬间有些恍惚，觉得自己似乎还是在一中读书的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只是在某一天放学回家路过这里。

可是裴延却已经不在他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