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孑然（2/2）

看得她骄傲又心疼。

其实这些年，许映竹明显能感觉出来自己心态开始慢慢变了。

寇听许买了房子后，许映竹去看过他一次，寇听许每天的生活每天就像上发条，规规矩矩地在这个繁华的城市中生活，生活单调到除了工作就没别的事，这样寡淡的日子消磨着寇听许的性子，让他在沉默中带着些许不近人情的淡漠。

许映竹是第一次来寇听许住的房子，她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里面的环境，发现屋子里竟然干净到没有什么生活气息，一些常用的日用品规规矩矩地摆在现眼的柜子上，好像它的主人随时准备离开，把东西稍稍一归拢，就可以离开一般。

黑色大理石茶几上就放着一个盛着半杯水的玻璃杯，形影单只的样子让许映竹心里发涩，她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寇听许，寇听许却无知无觉，“家里没什么菜，到饭点了，我们出去吃点吧。”

许映竹下意识想拒绝，但是对上寇听许略有疲惫的目光就说不出话了，寇听许应酬多，昨晚许映竹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还在酒桌上，早上估计还没睡多久就赶着去接她，现在自然没有什么心力去买菜做饭。

她总觉得这场景莫名的熟悉，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在看到寇听许手扶着方向盘专注着开车的时候才猛然想了起来。

这个对话在寇听许还在上初中的时候经常会发生，那段时间公司刚开始起步，她每天忙到晕头转向，回家后看到寇听许坐在沙发上，她和寇听许要么出去吃，要么点外卖。

后来寇听许上高中了，她也稍微有点空了，有机会就会给寇听许做饭，可是那时候寇听许已经和她有隔阂了。

其实许映竹对寇听许有过那种无力的愤懑，怨他折腾自己，就像是在报复她当年的狠心和决绝。母子俩的性格相似，都是外表看似好相处，实则软中带刺，所以在相处的时候必定有一个要受伤，从前是寇听许让着她，所以受伤的是寇听许，现在她只不过是把寇听许原来受过的伤再受一遍而已。

寇听许去接她的时候，她几乎要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了。

她想把从前那个会朝她耍赖撒泼的少年和眼前这个气质沉稳的青年放在一起，可是似乎中间缺少了什么，让两个身影总是拼不到一起。

后来她才意识到，中间少的那一块，是她曾经亲手打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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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听许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偏头看见许映竹愣神的样子，他在早上接到许映竹后就发现她时不时就会走神。

他没出声打扰，因为他也没什么话题和许映竹聊，在那件事发生之后，就发现这样的沉默似乎是两人最佳的相处方式，只不过那时候驾驶座上坐的是许映竹，现在是他。

他在看到许映竹愣怔的眼神就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刻意说什么让许映竹更难受，这些年的生活已经磨平了他的棱角和锐性。

当初所有的怨恨、不甘和无力似乎都随着岁月而慢慢和解，所有激烈的冲突和心绪起伏都化成了不可抹平的遗憾。

他带着许映竹去了一家他常去的餐厅，那里环境很安静，寇听许挑了一个靠窗边的座位，服务员非常自然的将菜单递给寇听许，寇听许接过后又将菜单递给许映竹，“妈，您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许映竹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道什么好吃的，你点吧。”

寇听许没有推让，点点头就低头翻开了菜单，点完菜便给许映竹倒上了水，随口说道：“我点的都是一些偏淡的，您以后吃东西也要注意点，少吃点偏咸偏辛辣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许映竹点了点头，两个人又没有话可以说，寇听许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许映竹看着他颇为冷淡的神色，斟酌了一下开了口，“最近工作怎么样，累不累。”

“还好，”寇听许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这样讲有些敷衍，就接着说道，“偶尔加班的时候会有些累，平时还好。”

许映竹低声嗯了一声，又问道，“有没有玩的比较好的朋友之类的？”

“没有走的很近的，大家都很忙。”

接下来的聊天几乎都是一问一答，这种聊天氛围其实很让人感到窒息，许映竹很快就发觉寇听许可能并不想和她聊天，从前是寇听许仔细斟酌话语开口，如今变成她搜肠刮肚寻找话题想要多和儿子聊两句。

许映竹觉得有些难过，寇听许却没什么感觉，他垂眸吃着饭，时不时夹一些菜给许映竹，明明是很温馨的动作，许映竹却觉得客气又疏离。

许映竹有段时间身体不好，总是会想着如果自己也不在了，寇听许就真的是孑然一身了，想着想着又回想起刚和寇鹏海离婚的时候，寇听许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自己回家，那时候寇听许是想依靠她，她却总是要求寇听许独立，等慢慢寇听许独立了，她却又想寇听许像小时候一样会扯着自己的衣服仰着小脸看她。

所以她总是会想弥补，却又无从下手，只能茫然地每天这样过下去。

许映竹一顿饭食不知味，眼眶红了又红。

可能是因为老了，开始把陪伴看的比较重要，看到子女孑然一身的样子总会忍不住担心。

尘世间磕磕绊绊，没有个人互相搀扶着，未免走的会辛苦一些。

许映竹偶尔也会想，自己当初真的做错了吗，她只不过是不想让寇听许走一条那么辛苦的路，不想看到他被人指指点点，可是现在看来，寇听许受到最大的伤害似乎就是来自于她，而他这些年，看起来一点也不快乐。

许映竹吸了吸鼻子，擡起眼看着寇听许，有些牵强地笑了笑，“再找个人吧，小听，你要是喜欢男生，妈也不反对了，只要能陪着你，妈都会同意的。”

寇听许似乎有些意外地擡起眼，他没有想到许映竹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这个话题在前几年一直是他们的禁区，许映竹不会主动提起，寇听许不想惹她心烦，也从来没提过。

母子俩就掩耳盗铃一般假装那件事没发生过和平相处着，如今许映竹突然松口让寇听许确实有些意外，但是他似乎已经不再执着于许映竹的态度了，虽然想起来那一天仍会心有余悸。

寇听许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许映竹不明白他笑是什么意思，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寇听许给许映竹夹了一筷子菜，才慢慢开口道：“妈，你原来总说怕我被人说被人议论，可是现在我发现，大家每天都那么忙，忙着挣钱忙着生活忙着奔波，谁会在乎你是谁，你和谁在一起……”

“我知道，”许映竹打断了寇听许，有些着急地辩解，“所以我说，我不反对了。”

寇听许认真地看着许映竹，许映竹对上他眼神的一瞬间心颤了一下，她似乎又看到当初那个倔强的寇听许，但是下一秒寇听许说的话就打碎了她想象中的幻影。

“妈，我已经过了会心动的年纪了，所以，”

寇听许弯眼笑了一下，“不会再有别人了。”

少年时喜欢的人太过优秀太过耀眼，往后余生都叫他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