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落幕（2/2）
裴延喘着气跑到楼下，正好看到那个男生回过头，笑着牵住一个女生的手。
不是他。
那一瞬间心里巨大的落差让他几乎喘不上气，周围的人都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喂？裴延？听得到我说话吗？”
裴延抿了抿嘴，平息了一下呼吸，重新将手机举到耳边，“嗯，你继续说。”
那边学姐听到他气息不稳，问道，“你没事吧？”
裴延闭了闭眼，“没事。”
怎么可能，明明提出要分开的是他，寇听许怎么可能再来找他。
重新回到宿舍，正好学姐也说完了挂了电话，他一推开门就看到舍友诧异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你没事吧？”
不声不响地突然往外冲，把他吓了一跳。
裴延正低头回微信，“没事，眼花了。”
舍友虽然还有些疑惑，但是也没再继续问。
裴延回完微信，摁熄了手机，看着屏幕上碎裂的蛛网纹，他垂下眼，摩挲了两下屏幕。
那是裴繁摔的，之前他在家里给班长回微信，裴繁以为他在和寇听许聊天，抓起他的手机扔到一边，厉声道：“不准再和寇听许有联系！”
裴延没有解释，只是沉默地捡起手机，确定没有被摔坏。
过了很久，裴延才小声说道：“姐，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行吗？”
裴繁看着他，忽然就哭了。
“你是不是觉得姐姐有病？”
“不是……”
说完这句，裴延就不知道要怎么劝裴繁，只好闭上了嘴。
他只是觉得裴繁情绪不对，很早之前就有那么一点苗头，但是裴延不知道要怎么办，他想到唯一的办法就是去看心理医生。
周周在房间里哭了起来，裴延见裴繁没动，就低着头说，“我去看看周周。”
好不容易哄睡了周周，裴延回到客厅，发现裴繁缩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从房间里拿出被子给裴繁盖上，仔细掖好了被角，才去厨房开始收拾碗筷。
所有人都在教导他要成为一个男人，没有人告诉他要如何依赖别人，他已经习惯做一个被依赖者，习惯去主动解决任何问题。
任何安慰对他来说都没用，无助、妥协、孤独、在陌生的城市那种飘零感、对自己无能的愤怒，一样一样，都在吞噬裴延一往直前的勇气和坚强。
那天晚上裴延有点撑不住了，他又拉开桌子的抽屉，露出里面一个漂亮的小猫礼盒。
他拿出里面贴着天空照片的小方块，上面留着寇听许歪歪扭扭的狗爬字。
他摩挲了一下小方块，正打算把它回去，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虽然有些糊，但他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是寇听许的声音。
“这是在录了吗？这个说明书是谁设计的，我完全看不懂啊……算了，不管了，能录上就录上吧，能不能听到就看裴延的人品了。”
原来真的是磁带。
裴延专注地听着，生怕漏听了一句话。
应该是寇听许凑近了一些，后面声音稍微变大了一点。
“裴延！生日快乐！你知道吗？我为了你的生日花了超多心思，挑了好久都不知道要送什么，后来我都想送你高考教材得了，反正你看起来那么爱学习，要不我明年生日送你一本教辅？哦明年你就上大学了，你肯定会考一个特别特别牛的大学，我就不一定了，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考到不同的地方，不过幸好你的生日在寒假，我们可以一起过好多好多个生日……”
骗人。
寇听许只给他过了一个生日。
大一那年他因为要去学校，寇听许没能陪他过生日，第二年冬天他们就已经分开了。
“……下次我要再准备一个大惊喜，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想好，但——”
声音戛然而止。
应该是到时间了，裴延拿着磁带，躺到床上，忍不住又按了一遍播放。
“这是在录了吗……”
“……裴延！生日快乐……”
“……我们可以一起过好多好多个生日……”
裴延在寇听许略带兴奋的声音中闭上眼睛。
他手一横，挡在眼睛上。
后来那个磁带就变成了裴延随身带的东枫西，他只准自己在快要扛不住的时候看，汲取一点点勇气和力量。
他害怕寇听许会和别人在一起，会找到真正的爱，不是像他们这种只能藏在阴暗处见不得人的，是光明正大、坦荡荡可以拉出去介绍的那种爱。
然后回头一看，才发现那一段感情不过是因为在特别的时间才显得难以忘怀，并不是他这个人有多特殊。
他一想到这，就觉得天都要塌了。
后来他的话越来越少，他总会很忙碌，只有漫步在路上他才能觉得喘口气缓一缓。
他最放松的时候就是给学生辅导完后，在路上看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边小口喝着水边走回学校。
他就这么一直奔波劳碌着，像一个不会停止转动的陀螺，到大三的时候终于手头宽裕了一点，他又马上投身于学业。
在这样的状态下裴延整个人都跟脱胎换骨一般迅速成长了起来，语气、性格、气质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一不小心没留神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似乎高中那个喜欢笑，喜欢逗人的大男孩已经伴随着他最珍贵的回忆长眠于那个盛夏，再也不会回来。
而每次一到夏天，相似的场景把记忆唤醒，寇听许张扬的笑容和被晚风吹起的衣摆，踏着夜色沿着海岸散步，跨过数年春冬都能让他感受到那种惬意，在疲惫紧张的生活中微微喘一口气。
他太急了，急着要赚钱，急着要读书，急着要毕业，但是没有人告诉他，你要慢一点，你可以休息一下，你可以去享受一下轻松的大学生活，去看看这向往已久的大城市的风景。
那天裴繁在房间里做心理辅导，裴延在外面等着，却不小心睡着了。
他觉得有些累，不是那种身体上的劳累，而是心理的疲惫，让他有种总休息不过来的感觉。
他靠在冰冷的椅子上，恍恍惚惚梦到了刚高考完的那个暑假。
他只记得那年盛夏蝉总是叫个不停，有轰轰烈烈的考试，有团伙作案出逃，有热泪盈眶的分别，剩下的都是支离破碎的烂摊子和分崩离析的一切。
别人总说你要一直往前走，花会沿路绽放。
裴延却再也没有遇到过那样热烈的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