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翻覆（1/2）
第081章 翻覆
裴延在医院办完住院手续, 突然想起来周周还在家里，于是安顿好裴繁后又赶紧打车回了出租屋。
他急急忙忙推开卧室，发现周周还在睡, 顿时松了一口气。
精神紧绷带来的疲惫感瞬间如潮水上涌，他像是像卸下了满身疲惫 不堪重负地卸力坐在沙发上, 撑着膝盖捂住了眼。
刚才裴繁突然晕了过去，他真的吓到了。
他已经失去了妈妈，不能再失去姐姐了。
他年少就冲动了这么一次，付出的代价就让他失去了勇气。
趁着周周在睡觉，他收拾了一下裴繁的东西, 就抱着周周回到了医院。
裴繁已经醒了，但是脸色极差，眼睛也有些肿，应该是刚刚哭过。
她一看到裴延，就转过头闭上了眼, 似乎不想看到他。
裴延抱着周周站在病床边，轻声喊了一声“姐”。
裴繁闭了闭眼, “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裴延紧抿住失去血色的嘴唇, “对不起，我……”
“对不起？你对我说对不起？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对不起的是谁？妈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 命都搭上了, 你就这样报答她的？”
裴繁的声音充满不可置信，微微红肿的眼盯着裴延, “我每天在外面奔波劳累, 养你长大, 供你上大学，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你明明是最好的时间, 有着最好的机会，没人拖累你，”裴繁表情有些愤恨，“你却在和一个男生谈恋爱？！”
裴繁的声音开始变得尖锐，揪着白色被单的手青筋突起，整个人都在发抖，她近乎声嘶力竭。
“裴延，你到底有没有心——”
裴延的心好像猛地被刺了一下，疼地他微微弓起腰，捏着病床栏杆的手也慢慢收紧，用力到指尖都泛了白，身后汗湿一片。
她知道裴延心软，所以什么话都挑最重的说，她偏要挑最重的话往裴延的心窝扎，看着裴延慢慢变白的脸色，一边觉得心疼一边觉得解气。
她其实对裴延还是有怨恨的。
怨他出生的代价太大，怨他生活的太容易。
其实她知道不能怪裴延，但是她需要这么一个人，让她所有的怨气都有指向，不然她真的会疯，所以这么多年，她一边爱着裴延，一边恨着裴延。
她一个人就这样矛盾了那么多年，终于找机会发泄出来的时候，也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一个十八岁少女在病床前隐忍地伺候着，每三四个小时换一次纸尿裤，守着一个不能自理的父亲不见天日，那时候她就开始怨恨裴延的出生了。
“我小时候就觉得你是灾星、祸害，你一来我们家就没好事，后来我认命了，有时候我后悔了，看到你那么优秀那么骄傲，我就也觉得值了，但是，但是，凭什么——凭什么要我每天拼命工作，你却可以安心上学？”
她扯着裴延的衣摆，崩溃地大哭，就像是把前十几年的委屈、不甘和痛苦都发泄出来。
裴延倔强地站在原地没动，任由裴繁扯着他，只是死死抿着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繁一直以为过去这么多年，她早己平息了遗憾，她现在才反应过来，那些痛苦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消褪。
它就像一把钝刀，一刀捅进了她的心窝后一刀一刀地割着，旧伤难愈，又添新伤。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我承担照顾你的责任？既然身体不好照顾不了又为什么要生？
那几年裴繁被裴延折腾到头疼的时候，这几个念头就会翻来覆去地折磨她。
裴延小时候有段时间睡觉昼夜颠倒，裴繁白天要照顾裴父，晚上要哄裴延睡觉，熬了几个通宵后身体扛不住，裴延哭闹的时候她没控制住情绪，那时候她连掐死裴延的心都有了。
她又怕裴延的哭声吵醒裴父，裴延躺在床上哭，她蹲在床边哭。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病房里沉闷的气氛，裴延抱着周周走了出去。
“不好意思，我姐可能情绪可能不太好。”
护士见多了这样的场景，也没为难他，闻言只是点点头，“注意安抚病人情绪，她本来就有点高血压，尽量让她保持心情愉悦。”
裴延垂下眼，“好。”
护士临走前没忍住又看了他一眼，“你脸色有点差，注意休息。”
裴延点点头。
护士走后，裴延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裴繁。
他一直督促自己，他是连带着裴繁的那一份在学在生活，裴繁曾经遗憾的，没来得及实现的，他都可以代替。
如果没有他，裴繁还可以无忧无虑的上学，想要什么也不用货比三家，即使不是大富大贵，也是一路顺顺利利，而不是在十八岁的时候就整天守着一个日渐枯萎的生命，带着年幼不懂事的弟弟到处为生活奔波，连生病都不敢。
所以他从一出生，就欠裴繁的。
他也曾经想过，如果裴繁在下着小雨那一天真的走了，会不会过得要比现在好。
他有一晚睡不着，还隐隐约约听到裴父咳嗽的声音，裴繁怕拖鞋的声音来回走动吵到裴延，于是就脱下拖鞋，赤着脚在外面又是烧水又是洗衣服。
裴延蜷缩在被子里，听着裴繁在屋里忙活的动静。
裴繁晾好衣服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了动静，但是裴延透过门底的光亮发现客厅的灯还没有关，他就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把门拉开一小条缝隙，然后悄悄地透过缝隙看向外面。
他看见裴繁揉了揉肩，然后坐在椅子上，向后慢慢靠在椅背上，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满身的疲惫与劳累，然后望着墙壁上虚空的一点发呆。
她就这么一直出神，裴延在门后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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