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阿清，我带你回家（2/2）

他直愣愣盯着地上的亓清，脸上表情静止住了。

走到亓清身边，他蹲下来，垂眼凝望这副宛若沉睡着的面孔，嘴角艰难地扯了扯，似乎想说什么，却喉咙被人箍住般，只呜咽了两下，发不出大声。

亓清的伤口虽被工蜂血肉填平，但身上、脸上血迹仍在，还有衣服上的无数血窟窿，都昭示着她曾遭受过怎样非人的折磨。

工蜂伸出手，想擦拭掉她脸上的血迹，却倏忽意识到自己身体寒冷，赶紧用力搓了搓手，又放到嘴边哈了好几口气，可惜他连哈出的气都是冷的。

一番努力后，他手上寒霜终于融尽，这才颤抖着触碰上亓清的脸庞。

碰到的瞬间，他手抖骤然加剧——亓清的皮肉下，没有一点鲜活的感觉。

接二连三的，掺着血水的泪珠滴落到亓清脸颊上。

“阿清，阿清，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嘶哑的话音出口，能依稀辨出是曾经的那个黑发少年，但面孔早已不复当初。

他曾十分害怕亓清有一天看见他进化完全的模样，可现在，他多希望亓清能睁开眼睛。

“阿清，快醒醒，都睡这么久了，该醒醒了……只是等你醒来，不要嫌弃我不好看。”昱瞳轻抚她的面庞，喃喃低语。

手指从亓清鼻尖滑过时，昱瞳察觉到她已没了鼻息，可他表情几乎没任何变化，只细心搓拭着亓清的面颊，替她擦干净血痕。

他又尽力整理好亓清的衣裳，碰触到胸口时，感觉不到任何的起伏。

“你真是个坏人，一次又一次地丢下我、抛弃我。我从没求过你什么，就是想你这次能哄哄我，别再扔下我一个人了。”昱瞳努力笑着说，“求你遂了我一次愿吧。”

说完，他竟就真的坐在亓清身旁等待起来。

“我知道你是个心软的人，我要是一直这样等着，你一定会心疼我，那时就会睁开眼睛看看我了。”昱瞳笃定道。

他等了须臾，等了片刻，等了半晌，但亓清仍然没任何动静。

他不急，他认定的事就会坚持做下去，认定的人便会一直等下去。

然而，世间诸多事，大抵都不会因为坚持就能得到一个结果，命运无情的鞭挞往往比转机来得更快、更猛烈。

机械门内外，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忽然再度响起：“发现出逃工蜂在屠宰场，发现出逃工蜂在屠宰场。从严管区至屠宰场，一路狱卒均被杀害。全员戒备！全员戒备！”

那声音重复三遍后，蓦地停下，过了一会儿才再开口，这回，警报的内容变成了：“屠宰场发生严重事故，屠宰场发生严重事故！请求军方兵力支援，请求军方兵力支援！”

昱瞳站起来，脸上柔情霎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已进化完全的他，五感较过去敏锐很多，他听见了机械门外，远处，无数沉重脚步声纷至沓来，估摸着不用几分钟就能到达屠宰场。

昱瞳转回身，重新跪到亓清身旁，手掌紧紧贴住她脸颊。

依然是没有呼吸、没有心跳，除了身体是软的，跟死尸没什么两样。

而她身体柔软的原因，昱瞳心里明白，是因为自己分裂出了一部分精神体在她体内，才维系着她肉体不僵不腐。

可昱瞳绝不相信亓清已经死了，她现在身上一点伤痕也没，面容平静安宁，就像是沉沉睡着了一样。

昱瞳拇指落在亓清唇上，轻抚了抚，然后按住她下巴，使她唇齿微微开启，吻了上去。

更多精神力量涌入亓清喉咙，灌注入肺腑，在她体内游走。

“阿清，醒醒。”昱瞳不断在亓清脑海中呼唤，寻找她的意识，他坚信亓清的意识尚存。

但亓清仍旧没被唤醒，而机械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昱瞳松开亓清，望向她依然紧闭的双眼，嘴唇颤抖得厉害，神情哀怨至极，突然弓起腰，身体剧烈战栗，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声音在炼狱上空回荡，一阵接一阵，像惊涛余波不断拍打着岸边。

木然呆滞了片刻后，昱瞳将亓清身体扶起，背到背上，又从石台上寻到一条铁链，把她与自己牢牢捆缚在一起。

“阿清，我带你离开这儿，我们回家。”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念及最后两个字时，他倏忽意识到，亓清已经没有家了，甚至连容身之所都不再有。而他自己，一直依附于亓清，亓清有家，他才有家。

昱瞳顿了顿，道：“我们一定会有家的。”

机械门外，几十个增援士兵已至，他们全副武装，端枪直指门内，对准前方石台。

每个士兵脸上的表情皆惶恐无比，他们满目所及，是石台上尸横遍地的惨烈景象。

狱卒们看起来全死光了，这里活着的似乎只剩下了工蜂们。

石台正中央站立着一个工蜂，而石台边缘，还有十几个工蜂蜷缩着，想逃又无处可逃的样子。

这里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士兵们无从知晓，只见石台中央的那个工蜂背后背着亓清，浑身散发出冷冽杀气，他脚下，气流翻涌，卷起被鲜血染红的尘土，在他周围慢慢凝聚。

超凡能力！！！

这家伙不是屠宰场的，而是从严管区逃出来的那个！

“快动手！！！杀了他！！！”

领头士兵一声令下，几十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昱瞳，子弹齐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