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这个人,我要定了(2/2)
给顾玄息启蒙的夫子生性善良,但他也没少受学生白眼。他还以为,沈离尘许诺他的,只不过是偷偷跟在楼太傅身边,而不是光明正大行拜师礼,还要昭告天下。
“当然,楼太傅的亲传弟子,传出去名声多好听。”沈离尘道,“你放心朕都给你安排好了,朕的舅舅是榜眼出身,现在是翰林,在藏书阁负责修复古书。我信得过他,他娶的是禁卫军副统领的姐姐薛氏,到时候你以薛氏的外族亲戚身份拜师,没人会质疑你的出身。”
其实以沈离尘舅舅的才华,修书翰林太委屈他了,但只要有沈离尘这个侄子在,虞飞耀就不可能重用他。
原先沈离尘就是这么想的,前些日子连禁卫军统领都投诚了,这下给顾玄息安排新身份的事干脆直接交给正统领办,更是万无一失。
统领办事效率很高,三天后就送来一块代表顾玄息身份的腰牌:“微臣恰巧有一个五服之外姓顾的兄弟,他早年随父母居住在苏杭一代,后来一家十几口人遭遇山贼,没留下一个活口。微臣前日回族,亲自在族谱中添了名字,一切安排妥当,就算有人去查,也查不出什么,请陛下放心。”
沈离尘:“你办事,我放心。”
光有身份不够,沈离尘不想让统领知道顾玄息的真正身份,其它事则全部交给心腹去办。
几日后,心腹在城内置办了一座小宅,才算一切安排妥当。
“搬出去?现在?”顾玄息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意外。
沈离尘要赶人了:“你在朕的殿里住那么久,还住上瘾了?”
虽然现在顾玄息成了统领的亲戚,但统领的宅院带仆人足有一百多人,常有人拜访,万一碰见虞飞耀呢?还有原著中那些渣男没露面的渣男,沈离尘为了以防万一,才给他安排单独的住处。
那么大的一座宅院,就住他一个人,他还不愿意?
顾玄息冷静问他:“我走了,谁照顾你。”
“当然是凛竹,他早就想回来伺候,只是朕让他多休息几日。”沈离尘摆摆手,“你收拾你的东西。”
顾玄息一动不动:“我没什么好收拾的。”
其实他有不少功课,还有几身衣服,离开那天晚上,小小的收了一个包裹。
凛竹是在这天晚上回来的,他欣喜若狂地磕头:“奴终于能伺候陛下了!”
沈离尘都没有注意到顾玄息是什么时候走的,不过他不在宫殿,沈离尘更自在一些。
凛竹收拾书桌,问:“陛下临摹的魏贴我已经收到书架上了,这份帖子是太傅新给陛下留的功课?放在桌上?”
“什么字帖?”沈离尘并没有练字的功课,他只是嫌自己字丑,每日给自己布置了额外的功课。
他翻开字帖,扑面而来一股熟悉感。
是顾玄息的字迹,不似他习惯的那种大气字体,更像是他之前教自己写字时用的字迹,也更适合自己。
所以是顾玄息特地写来,给自己临摹的?
沈离尘临摹了会儿字,收拾床榻的凛竹又发现新鲜事。
他在枕边发现一件叠整齐的衣服:“陛下不是不穿这件衣服吗?叫我收好放在衣柜最底下的。”
那是件月白色外衫,沈离尘认出来是借给顾玄息穿的,“是顾玄息的,可能是他忘带了。”
凛竹小脸垮下来:“陛下怎么总是提他!我修养那么多天,陛下是不是已经习惯他伺候陛下,不习惯我了。”
沈离尘失笑道:“你幼不幼稚,他都走了。”
凛竹天性如此,临睡时把野兔抱到塌上,还在和自己的小塌说悄悄话,“你没有让那人睡吧……那就好……”
真是太好笑了,沈离尘翻个身侧身躺着,鼻尖似乎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像是……那天顾玄息为了制服陷入梦魇的他而睡在身边,留下的味道。
沈离尘想起凛竹在身边发现的衣服,可能是衣服上气味的残留?
找个日子溜出宫,把衣服还给他,顺便看看他过得如何了。
再次出宫,沈离尘不准备带凛竹,免得又遇到上次的状况。
凛竹不甘心:“可是伺候陛下?谁知道陛下喜欢喝的茶?吃几分甜的点心?”
“我想吃马蹄糕,你去拿点。”
沈离尘只得胡乱找个借口,把他打发走了。
这次沈离尘跟着心腹出宫,天有些寒冷,外罩一件白狐毛披风,领口一圈质感极好的白色绒毛,衬得一张小脸俊美无边。
心腹呆呆地看着他,糙汉子脸颊竟然泛起微红。
太监和宫女鱼贯而入,双眸空空,像是看不见他。
顾玄息把沈离尘抱到床上,再一次被拽住袖口。
这一次顾玄息略微用力,想掰开他的手指,沈离尘的双手比他小了一圈,肤色……凝脂似的。他还没来得及碰到,沈离尘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睁开双眼茫然地看着他。
顾玄息同他四目相对,沈离尘忽的动了下,仿佛是窥破出他内心的无情,一发狠,拽住他的手指,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他不怕冷暖更不怕疼痛,这些都没什么,他任对方咬着。
直到有什么东西,滑过他指尖。
温热,潮湿。
顾玄息垂眸看见沈离尘在舔他的手指,眼神里充满小心翼翼,带着某种歉意。像是知道错了,怕他会生气,自作主张地讨好他。
如此他才终于怒了。
“够了!别再勾引我了!”
沈离尘迷迷糊糊的醒了,现在他已经形成了生物钟,不像刚穿来时被人叫醒上朝,还会想发起床气。
他坐起打了个哈欠,嘶——
下唇有点疼。
他抹了下,没有流血,怎么会疼?
等等,他昨晚……?
顾玄息几乎是跟着他同一时间睁开双眼,语气里带着没睡醒的倦意:“你昨晚喝多了。”
沈离尘讪讪地看了他一眼,他脸上没有别的表情,沈离尘先有点难为情了,“那我昨晚……发酒疯了?没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吧。”
顾玄息这时的神情才有所波动,起床穿衣:“没有,你睡得很沉。”
沈离尘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的记忆停留在吃饭,黄酒没有后劲,他甚至有种休息后的神清气爽。
他盯着顾玄息穿衣服的动作,仔细看了良久,最终确定顾玄息说的是实话,自己没有酒后吐真言,把穿书的事说出来。
不然一个人乍一听见这么诡异的事,不可能像顾玄息这般冷静。
就是他的唇真的很疼。
顾玄息:“你为什么突然喝那么多酒。”
“因为……”沈离尘打了个寒颤,觉得太冷了,“我昨……朕昨天……”
没有谁比顾玄息更能保守秘密了,如果要选择一个人倾诉,沈离尘愿意选择他。
“本来只是个恶作剧,那人却因为朕死了。”沈离尘说着说着,开始干呕起来。
顾玄息递来一杯温水:“陛下贵为天子,还会怕死人。”
“你懂什么!朕一想到死人就恶心就膈应。”沈离尘一口气喝完水,他当然知道不该害怕,但他需要时间适应,“如果能一人不死就好了。”
顾玄息冲他一挑眉,要坐稳这个位置,可是要死无数人的,每死一个人都像这般,他很怀疑沈离尘单薄的身板能否坚持下去。
沈离尘坐在凳子上等顾玄息过来给他束发,镜子中他的下唇,仿佛是被咬过一样。
见顾玄息走过来,沈离尘赶紧坐好:“我睡觉时是不是一直在咬我自己。”
顾玄息:“是。”
沈离尘嘀咕:“怎么能下这么重的嘴,疼死了。”
他见顾玄息拿着梳子迟迟不动,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顾玄息开始给他梳头,梳子滑过青丝,动作又揉又缓。
离开寝殿前,沈离尘让顾玄息把他写的题都拿出来,他准备上课时带给楼太傅。
“先说好,你得让太傅欣赏你的才华,不然就算有朕从中说和,他不乐意收你,朕也劝不动他。”沈离尘故意把丑话说在前头。
自从那天顾玄息帮自己练字和抄写后,楼太傅虽然没打过他戒尺,也没再夸过他。
还时不时唉声叹气,好像那天的开窍,只是昙花一现。
顾玄息放下梳子,起身把书架上厚厚一摞宣纸拿给他:“我知道。”
“那么多?”沈离尘随手抽了一半宣纸塞进袖里,“你等我好消息吧。”
束冠时,沈离尘就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太过,普天下之能拜楼太傅为师的人能有几个?他只不过沾了皇帝的光而已。
他琢磨了下,改口:“就算楼太傅不收你,朕也可以安排你进太学,目前在太学讲学的是楼太傅的亲传弟子,楼太傅每月还去讲学一次。”
顾玄息垂眸静静看着他:“我知道,得知我幸,失之我命。”
沈离尘总觉得他这话另有所指,但又想不明白还能指代什么。
前些日子还是睡柴房的穷酸,现在却是能皇帝同吃同住未来最差也是入太学的人……可能是他没有激动得跪下谢恩?
心腹单膝跪地,手里捧着衣服:“陛下,得罪了。”
沈离尘知道他成了,心情愉悦地接过衣服披上,他只穿了几近透明的里衣,是有点冷:“无妨。”
“陛下……”心腹擡头看了一眼,赶紧低头避开视线,“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他,不如我这就去揍他一顿?”
沈离尘摆摆手:“不必,朕现在就被找到,再借口回宫,谁会在意少了一个人?就让他在山里叫几天,反正也没野兽,要不了他的命。”
虞飞耀太聪明,如果弄死田司马,说不定会怀疑到他头上。而且凛竹太单纯了,别弄出人命,再吓到他。
“行了,你告诉我哪边有人?”
心腹想了想:“陛下等我片刻。”
没多久,心腹揪着个野兔回来:“陛下给这兔子一箭,射中猎物回宫,也好有借口。”
他想的很周到,只不过……
沈离尘看着毛茸茸的兔子,欲哭无泪,他下不去手。
心腹想代劳,沈离尘也于心不忍,最后还是心腹断了兔子一条腿,并再三保证这点小伤对兔子而言不碍事,几天就会愈合。
心腹看了眼兔子,眼神和语气都带着淡淡酸意:“陛下宅心仁厚,对一只兔子都那么好。”
人怎么可能嫉妒一只兔子?沈离尘摇摇头,驱散心里的疑惑,抱着兔子朝人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陛下!”
“快去禀告王爷找到陛下了!”
沈离尘则假装捕到猎物很有成就的样子,浑不在意他们的紧张不安。
虞飞耀迅速赶过来,焦急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领口,眉头几不可查地一拧:“陛下去哪了?”
沈离尘顺着他的目光,下意识看了眼领口,镇定自若:“打猎去了,大惊小怪。”
虞飞耀一字一句咬着牙问:“打猎要脱衣服?”
大概是穿衣服的时候太着急,沈离尘没想到虞飞耀眼神那么毒,连领口花纹没对齐都看出来了。
沈离尘立即做出一副娇蛮无理的样子:“朕要回宫,你叫个兽医过来,朕的猎物要是有性命之忧,你陪得起吗?”
虞飞耀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皱了下眉,才高声道:“传令下去,陛下回宫。”
然后他对属下低语:“去找,山上可能有什么。”
回到紫宸殿,房门一关,沈离尘急急忙忙道:“快出来!看看朕给你带的什么!”
顾玄息看了眼他怀中的野兔,脸上神情没什么波动。
沈离尘被他兜头泼了盆冷水,装模作样地威胁:“朕的兔子受伤了。”他给顾玄息看兔子那条夹了夹板的腿,不由分说往他怀里一塞,“你负责照顾它,它要是死了,你给它陪葬!”
顾玄息脸上依旧没反应:“我不喜欢兔子。”
沈离尘自顾自拍着衣服,这兔子伙食有点咸,掉了他一身毛,反驳:“不喜欢兔子,只喜欢猫?”
顾玄息没说话。
“不是养过猫吗?兔子不愿意养了。”沈离尘不想跟废话,他还要去跟凛竹报喜。
凛竹每日的情况都有人来禀告沈离尘,昨天已经能下床走几步路。
沈离尘去司礼监的时候,几个十来岁的小太监正在凛竹房间里嘀咕,见到他则吓得像鹌鹑,磕了个头,忙不叠夹着尾巴溜了。
他摸了摸脸,自认为长相说得过去,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凛竹喜出望外:“陛下给凛竹报仇啦!”
沈离尘点点头:“朕说到做到。”
虽然很幼稚,他还是说,“要听细节吗?”
凛竹头点如捣蒜。
他转身离开。
沈离尘撕心裂肺地喊道:“你帮我传个话,就说我求他不要动华清宗!你让他提要求!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什么都可以!”
然而根本没有回音。
他不会传话的,他对顾玄息唯命是从。沈离尘崩溃地想。
沈离尘万分后悔当时赌气和顾玄息对着干。
他明明知道顾玄息就是这样的人,明知道不能惹,还去招惹。
只不过因为他的几句话,华清宗要完了,亲手抚养他长大的长老们和师兄师姐们要在战火中陨落了。
他是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