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共逐鹿(2/2)
兵部尚书宴故压后几步,同右相叶衍华一同在群臣之后出殿。
“大相公,这宁相是越来越乖张了啊。”
晏故比他那好友宁济州可要精明得多,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所以他那老友的坟头草都丈二高了,晏家不仅没倒台,反倒还蒸蒸日上。而且他的宝贝好女儿还得了昭定帝青眼,在后宫中盛宠至极。
至论国丈的身份,指不定是皇后的父亲张尚书,还是怡贵妃尊父晏故。
叶衍华笑笑没应声,但他迈出殿外时,望了眼正当空的日头,顿了步脚,“年与时驰,意与日去,老了老了。”
太和殿内,怡贵妃跪在一边,旁边是撒了一地汤药和碎瓷片。
见宁怀沙来,昭定帝对晏贞挥挥手,让她退下去。
晏贞赶紧行礼告退,出殿时她低头收拾好神情,再正衣迈出门槛,又成了宠冠后宫的贵妃晏氏。
昭定帝和张皇后伉俪情深,向来不选秀和采纳各地进献的女子。晏贞是一次偶然随她母亲进宫拜谒皇后撞见了昭定帝,而后被擡进的宫。
民间相传,昭定帝见其人,顿觉惊为天人,仿有前世缘,遂以礼聘为妃。
有没有前世缘不清楚,但昭定帝确实疯狂着迷于过她。滇果蜀锦,越地难求之物无差;金殿椒房,史上隆宠之恩有加。领她宫内游湖,陪伴围场骑猎,厚待母家亲族,疼爱所出三皇子左珵。
此般盛宠,让清流文臣们几乎有段时间提前写好了但凡昭定帝提议要废后废储时的劝谏折子。
“十八?你来了。”
昭定帝头疼的眼都睁不开,倚在榻上,嘴中呐呐。
宁怀沙进殿行完礼,未收敛脚步声走到左湖榻前,重新恭顺地跪下,“陛下,是臣。”
“滚!”
见来人不是卫含章,左湖的头似乎更疼了。
对于这位的喜怒无常,宁怀沙适应良好。于是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准备退下,便听昭定帝道,“你的指法好,来跟朕按按。”
宁怀沙净手后依言照做,谦顺的宛如一口一个姓左的是系统说的。
半个时辰后,左湖重新睁了眼,随口称赞,“不咎,那些个汤药还不如你管用。”
“能为陛下效劳,是臣之幸。”
“你说他头疼吗?”
宁怀沙在心头冷笑,面上却无甚表情,语气都是平静冷淡,一派满不在乎,“陛下,臣不知。”
“朕有五年没见过他了。”
左湖越发怅然,“那个混账,也不给朕传信。”
宁怀沙心间一紧,真怕这货又去招惹卫含章,不动声色地道,“臣可为陛下继续搜寻美人。”
“望梅止渴尔,朕要他回来。”左湖坐起身一双眼睛眯着,看向宁怀沙,仿佛看穿了他的一点小心思。
宁怀沙恭顺依旧,但不作对卫侯冷硬的态度了,“若是直诏,群臣定有异议,且将军未必肯回来。将军的脾气不太好人又犟,您不是不知道。”
“陛下,若有万一,宫外不及宫内,消息很难封禁得住。到那时,就有人会逼您治他的罪了。”
他委婉地提示左湖,卫含章敢截旨说不定就敢抗旨,卫含章有赴死之心,我们能真杀了他吗?
“惯得他。”左湖骂道,神色却比对怡贵妃温柔多了,“你想个办法。”
宁怀沙垂眸,“陛下,古来为将者莫不忧心国君疑虑的。您只要假意对将军犹疑几分,再诏他归京就合情合理,而且他莫敢不回。”
卫含章不会无端抗旨,除非他察觉到了些左湖的心思。他们要做的,就是打消卫侯疑虑,告诉他,昭定帝对你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想收敛收敛兵权而已。
况且,昭定帝真不想握回兵权吗?
左湖掀起眼皮玩味的打量起了宁怀沙,这人生得一副好皮囊,还才华横溢。
网罗罪名、党同伐异者,无出其右,精专奇技淫巧,修路治水、重农用商亦得道,又进退有度,用起来得心应手。比卫含章那把没哄好脾气还硌人手的刀,好用多了,但就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宁怀沙立马跪下叩首,“臣失言。”
昭定帝向来喜怒无常,猜中了他的心思,他怀疑你揣摩圣意别有用心,没猜中的话,又嫌弃你蠢笨不得用。
宁怀沙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便是条好用的叭儿狗罢了。在昭定帝那里一切的价值在于,顺手和谄媚。
“害怕什么,朕不是告诉过你吗。他说他喜欢你,想认你做个弟弟。所以你在朕这儿是有豁免权的。”
左湖伸手勾起了宁怀沙的下颔,那含着兴味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扫过他的脸,“造化钟神秀啊,不怪他喜欢。”
此话相当恶毒。
近乎点明了卫含章对他的那一点特别的关照,不过是爱宠个漂亮点的小玩意儿罢了。
而相貌漂亮又是宁怀沙的一重忌讳,对当年事有过了解的人都知道,宁相的样貌随了他那位出身风尘之地的“丽娘”母亲。子承父业,既然宁济州不认他这么个不孝子,他也不认宁济州那个好父亲,他的仇家自然就说他子承母业了。
不然,平白无故地,卫侯怎么会看上他?还多次出手相助。
而后左湖的手掐紧了宁怀沙的面颊,话锋一转,“你得记得你今日的地位权势是谁给的,莫动不该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