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2/2）
佟湘玉听到心上人这样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问话，瞬间清醒过来，暗暗责怪自己愚蠢，为什么要那样说？就算被韩娟看轻了又怎样？她的看法哪里比得上芙儿重要？
佟湘玉执起郭芙蓉的手，牵到唇边轻吻。“抱歉，这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说。我不害怕我们的关系被别人知道，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能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她轻轻叹息，望进郭芙蓉眼里。“只是之前才出了柳家姐妹的事情，带给我的震撼太大。她们跟我们很像，但最终却——不得善终。”
郭芙蓉恍然明白了她心中所想，既是如此，她早已原谅了她，除此之外，她还更加怜惜她。她靠上去，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发誓般道：“我们不是她们，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白头到老，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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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两人才起来。刚打开门，就碰到端着托盘正要扣门的韩娟，佟湘玉手掩着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懒懒道：“早啊，何夫人有何指教？”
看来她是早就知道老何就是昆仑派掌门，也就是她的相公了。
“都快中午了，还早什么？”韩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把放着吃食的托盘往她手上一放。“怕你们饿死了，所以特意过来送些吃的给你们。”
“多谢何夫人好意。”佟湘玉垂下眼看着托盘上仍旧冒着热气的吃食，朝韩娟露出微笑。大概是因为心定的原因，她此刻看着韩娟都觉得顺眼了不少。“刚好我们确实饿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脱下虚情假意的面具，佟湘玉不再花时间精力和她啰嗦，端着托盘就转身打算回房间。
“且慢！”韩娟心里的话还没说出口，看她就要离开，一时情急之下拉住了她的袖子。本来这也没什么，她们俩之前经常这样，她总是会对佟湘玉动手动脚，动辄就靠在她身上或者挽住她的手臂。
她本来觉得这没什么，可知道她看见佟湘玉的神色。
佟湘玉脸色完全冷了下去，琥珀色的眼珠不耐烦地往下瞄了一眼，眼神淡漠无情，看着她，眼里却完全没有她，语调也是冷到了极致。“放手。”
她竟丝毫不念旧情！
韩娟怔住了，她何时对自己这样过？又或者其实佟湘玉一直都是如此，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以为她在她心中是特别的？心头蓦然生出一些委屈，就因为郭芙蓉吗？就因为昨天自己找了郭芙蓉，谈了她过去的事情，她就不愿意再理自己了？
哪怕是保持表面上的亲密？
“你干嘛这样，我也没怎样......”韩娟放开手，眼圈微红，她厌恶自己此刻的软弱，自己的情绪如此受佟湘玉影响，这不就表示自己彻底输了吗？她发狠一般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瞧也不瞧她一眼，转身就走。
她韩娟岂是那种没有自尊需要乞怜别人目光的女人！
莫名其妙的佟湘玉！亏她还一直挂念着她！
“好了。”这次是轮到韩娟的袖子被拉住，韩娟表情凶狠地回过头去，佟湘玉对她温柔笑道：“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凶。不如我们去你房间？”
她朝身后房内努了努嘴，示意里面有人。
韩娟冷哼一声，但是她发现自己无法拒绝对她温柔可亲的佟湘玉，似乎佟湘玉对她笑一笑，她就不生气了。唾弃自己的同时也只能甩开她先回自己房间等她。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佟湘玉的身影姗姗来迟，韩娟嘲笑她：“就这么痴缠，分开一会儿都这么难？”
佟湘玉敛掉冷意，眉目柔和安然，闻言笑道：“芙儿昨夜累了，我喂她吃了些东西，哄着她让她再睡一会儿。”
韩娟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眼前女人眉眼间隐现盎然春意，她也早已嫁人，自然知道缘由，而对于佟湘玉毫不遮掩的坦露更是心头猛然一震。“你们......竟是真的？”
佟湘玉嘴角微微一翘，神态自负道：“自然是真的。”
即使从那么多细节处早就看出她俩关系非同一般，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佟湘玉如此直白地承认，还是震惊不已。呆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韩娟抚掌笑道：“好啊好啊，不愧是佟湘玉，你还是和小时候那样，像个疯子。”
佟湘玉毫不生气，微微一笑。“彼此彼此。”
韩娟被堵了回来但也不恼怒，她本来想问郭芙蓉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竟然能让她如此倾心以待？但想到之前说起她的心上人时，佟湘玉表示那个人有千百般好，就算现在问起来，估计也是一般说辞，当下悻悻然作罢。她哼了哼，面显骄傲之色。“我可没你那么疯癫，我嫁的人是昆仑派掌门何望山，他武功高强，对我百依百顺。我自从嫁给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在昆仑派更是万人呼应，每个人看见我都会鞠躬弯腰，对我好不尊敬，我要什么有什么——”
佟湘玉凝视着她的眼睛，突然问道：“嫁给老何，你快乐吗？”
本来还在洋洋得意大说特说自己嫁人后有多好的声音戛然而止，韩娟傻了一般望着她，心里蓦然涌上一股恐惧。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她竟然答不出来。“我......”
嫁给昆仑派掌门多么气派，有那么多的好处，却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是否快乐，是否是真心愿意。
她应该快乐的，她有那么多金银财宝，那个男人虽然沉默寡言，但却十分听自己的话，她难道不应该快乐吗？
可为什么她说不出来？
韩娟呼吸急促起来，她恍然间感觉难以安稳站立，退后一步，差点要摔倒。
佟湘玉一把扶住她，低声道：“承认自己不快乐，也没有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
如果她承认自己不快乐，那岂不是说明她输了？不光是输给佟湘玉，甚至输掉自己的人生？她已经嫁给何望山为妻子，已经嫁入了昆仑派，韩家早已没有她的位置，她无法回去。如果她再承认这场联姻是一个错误，那她也没办法没理由再在昆仑派立足。
天地之大，可她竟然后无退路，前无去处。
韩娟突然醒悟过来，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像佟湘玉那样，相公去世、当了寡妇，还能追求幸福，还能自己组建一个家的。原来自己是如此的胆小懦弱。韩娟捂住脸，不敢去看佟湘玉。她本来一直以为自己是赢了她的，却不曾想，自己早已输的一败涂地。
有人摸了摸自己的头，那么温柔，就像是对待孩子一般。有道声音悠悠道：“我心目中的韩娟，可从来都不是只会自怨自艾的人。快不快乐，或许也没有那么重要，只要自己觉得值得就好。”
佟湘玉就是这样的人，她总是能看穿人心。她说一句话，就能让人要死要活。
就如同多年前那般。
韩娟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声音却变得娇媚起来，身上似又焕发出了一种奇异的神采，嘻嘻笑道：“这还用你说？”
韩娟站起身，虽然身姿细弱但却挺拔如松。她看了看佟湘玉，眼底还有些红，但眸光发亮，炯炯有神。她很少这么正经，但一旦真的认真起来，姿态尤为动人。“佟湘玉，我对你来说是什么人？”
佟湘玉一愣后温和答道：“一辈子的好友。”
即使讨厌过她，觉得她无比聒噪又麻烦，但她不得不承认，幼时那么多痛苦的时光因为她的陪伴而显得不再那么孤单难熬。
韩娟笑容妩媚：“你对我来说，同样也是如此。”
“你我以后还能否相见？”
“一定会。”
韩娟笑了笑，最后留下一句：“其实昨晚，在你尚未破门进来之前，我还和郭芙蓉说了些其他事情。但我想，她不一定会告诉你。”
佟湘玉眉心微蹙。
那日下午，韩娟离开了。而佟湘玉后来才从白展堂口中得知，原来老何早已在上午离开，但韩娟并没有立即追随而去。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个沉稳的掌门人抛下自己的妻子独自离开？没人清楚。而至于韩娟后来是去了哪里，是否是回了昆仑派祈求原谅还是直接回了韩家想要和夫君一刀两断，又或者是去了一个全新的地方，亦无人知晓。
但佟湘玉知道，不管韩娟在哪里，她都是那种会把自己的生活过得风生水起的人。
她相信韩娟，就如同她相信自己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