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1/2）
第九十三章
站在门口发出声音的女人身形高挑清瘦，脸上一贯的没什么表情，觑着两只冷漠阴郁的黑眼珠，此刻却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嫉妒和不满来。
来人自然是柳月云。
“月云！”柳星雨第一反应就是惊喜，她猛地站立起来，情不自禁地朝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失去她的消息才一天不到，她已经担忧的不得了了。谁让这么多年来，她们日日夜夜都是在一起，从未分离过？她害怕昨晚她的行为太鲁莽冲动了，伤了月云的心，让她一走了之，那她真的是要后悔死了。
接下来涌上来的反应是慌张，她把柳月云拉进房间里，又左右看了看，确认走廊里没人后把房间门仔仔细细关好。她想责备她，又怕好不容易主动找上来的妹妹再跑了，只能哼哼唧唧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看到你了吗？”
还是用这么堂而皇之暴露的方式。她们之前做活，一向都是她在明，月云在暗。她主要是大张旗鼓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在面上吸引所有人注意力，而为了多一条后路，月云从不会在明面上出现，而是像影子一般，暗暗蛰伏，做的也是脏活清理居多。
但这次月云怎么会失去理智，如此大喇喇地直接出现？
柳月云嘴角微扯，勾出冷笑来。“当然看到了。”她本来实在是忍不住还想再讥讽她两句，因为当她来的时候，很明显看到柳星雨在发呆，而对着发呆的事物竟然是那个死胖子削的苹果，神色低落怅惘，难不成是在睹物思人，更糟糕的就是她莫非真的喜欢那个死胖子了？
光想到这柳月云都觉得心口发闷，一股愤怒无法控制地冲破上来，她恨不得扔掉那个苹果再狠狠踩烂它！但当自己出现时，她又能清晰感觉到柳星雨脸上的欢喜，能看到她神情的放松与眉头的舒展，这让自己心底深处那浓烈的不甘和不满软化下来，再也说不出口其他狠话。当然，最舒心的莫过于她手上那颗碍眼的苹果终于掉了下来！
她对她，从来都无法真正心狠。
只能装腔作势地伸伸爪子，像是只纸糊的老虎。
“看到了又有什么关系？”柳月云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她被柳星雨拉着进了房间后自己手腕还在她手里，她却不想去提醒她放开，而是顺着力道轻轻把她带到床边，再推着她坐下来，途中没忘了用脚尖把掉在地上的苹果悄悄踢到床底下。
“什么叫没有关系，如果被盗圣和佟掌柜知道了你和我的关系，那可就不得了了。”大概是被她无所谓的态度给气到了，柳星雨擡眼看向仍旧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忧心忡忡，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所处的位置，以及对方离自己的距离。
越来越近。
身高腿长的女人弯下腰悄无声息地向她凑近，脸上漫不经心，实则心里胆胆颤颤，生怕对方推开她或者露出嫌弃的表情。“大不了被她们认出来，那也没什么，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一死罢了。”柳月云对生死看的很淡，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差点被疫病带走，要不是同为孤儿的柳星雨一直照顾她不放弃她，她早就死了。
从那以后过的每一天，都是柳星雨帮她从老天那儿讨回来的。所以她的人生，只是为了柳星雨而活。
“胡说！”月云对死亡毫不在意的这种态度彻底惹恼了柳星雨，她扯住妹妹的衣襟靠向自己，直至看到她的眼睛。“你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生命很宝贵，我们要好好珍惜。答应我！”
如此认真的腔调，如此真挚的眼神，明明个子娇小却气势十足，柳月云完全沉迷进去，深深地凝视着她，贪婪地不想错过她脸上一丝表情，错过她眼底深处的执拗和对自己的关心。
柳月云的理智在脑海里轻嗤，生死，从来都由不得自己。怎么会有人这么愚笨地让自己作出这样的承诺，就好像答应她了，她就不会死了一样。怎么可能？像她们这样闯江湖还是做贼的，得罪过的人太多，结果和下场可想而知，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但不可控的情感在心底疯狂叫嚣：有人关注且关心自己，自己不是没人要死了也没人在意的孤儿。
有人是她在这个世上的牵绊，眼前的女人是她唯一的挂念。她对这种感觉上瘾。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再说这种话，我也会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柳月云顺着她的力道朝她压下来，声音也逐渐低沉，尾音甚至有些哑。
月云很少会服软，虽然大部分时候都会听她的，但是表情一定是冰冷的，语气一定是不耐烦且不屑的。而她是知道的，月云其实一直都有些厌世。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她很怕从月云口中听到类似去死这样消极的话。所以乍然听到她这么听话地承诺她，柳星雨是开心的，所以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柳月云压在了床上。
视线翻转。
柳月云用手臂撑着自己的身体，悬在她的上方，一双黑色的眼睛就这样凝望着她，可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渴望和迷恋令自己心惊。
“不要动，不要害怕我，我不会做什么的。就这样就好，就这样就好......”柳月云声音低到像是呢喃，一张脸泛出不正常的潮红之色，她也没做什么其他过分的事情，只是保持着极近的距离用深情的目光逡巡她膜拜她，就仿佛她是她的女神。
面对柳星雨的时候，她永远都无法自控。
就算是处于这样的境地，柳星雨心里也是忽然一痛，月云何时用过这样卑微的语气说话？她不明白，为何非要弄成现在这个模样，两人都痛苦。就当姐妹不好吗？
她为什么就一定要违逆人伦，非要做什么爱人不可？
这条路既然让她这么难受，何必还要去走？
既然注定是错误的，那又为何要继续下去？
那不如说清楚好了，彻底说清楚，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比起柳星雨的冷静到还有理智在分析她俩的关系，柳月云心里只有激动。她总觉得柳星雨对她很好，好到无数次给她错觉，似乎她们之间还有那么一点可能。至少她对她这样做的时候，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和抵触。还有那颗掉在地上的苹果，看见她来时的欢喜，这是不是就说明其实柳星雨喜欢她，只是不自知？
就算昨夜她抱着死胖子又如何？柳月云很清楚，她在用那个胖子做幌子，为了就是推开自己。而自己那一刻确实差点挨不住，逃走了。可当她冷静下来后仔细想想，她觉得柳星雨根本就不可能会真的喜欢那个李大嘴。她只是为了拒绝她而已。
她已经忍得太久了。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朝夕相处的陪伴，她每次对着自己笑对着自己哭，她总是会用最大的忍耐力压抑住内心深处的欲望，那些想要触摸她爱抚她揉弄她吻住她的欲望。
当柳月云带着点赌徒心态，闭上眼睛缓缓往下靠近，呼吸越发灼热滚烫，当她的吻还差一点点就落下来的时候，柳星雨面无表情地闭上眼，往旁边撇过了脸去。
就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瞬间便让柳月云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
她僵滞在那里，有点茫然无措，她不敢动。
心底还存了那么一点期望，可也不敢出声打扰柳星雨。她怕自己一说话或是一有动作打破此刻已经濒临破碎的状态，有些东西就再也没有一点可能性了。
再也没有一点。
“我突然觉得——”柳星雨开口了，眼睛依旧闭着，声音却是很温和的。
柳月云屏息看着她。
“——李大嘴人还不错。虽然人也丑还胖，又没钱，还喜欢说大话，但也许嫁给他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悬在她上方的温热气息一下子就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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