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2/2）

白雀心喜，当即化出人形来，黑发于怒风中狂舞，他朝着鬼谷大喊——

“门主，快！”

声音大到刺痛耳膜，他旁边的秋禹钧皱起眉头，捂住了身边楚曦岩的耳朵。而鬼谷之下，自然也听见了这句喊声。

“这小乌鸦嗓门可真够大啊。”沉岚瑛蹙着眉头揉揉耳朵，“好了，他身上鬼气已除尽，你带着他先走吧，此处灵力冲击太大，他的魂魄再在这里待下去会受不了的。”

莫铭之的魂魄逐渐透明，融入了忘情的红衣之中，但后者听了这话依旧有些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看着舒展筋骨的沉岚瑛。

“前辈……你怎会？”他看看眼前这个，又看看外面吃了鬼的那个，一时分不清哪个是真的。

“别看了，那个影傀做的那么粗糙，你没看出来？”

“影傀？”

“对啊，你不是知……”沉岚瑛说了一半才一排脑门，“忘了我们商讨时你一半时间都在昏迷了。”

他三言两语解释了现状：“我借用了我那临风门的后辈自创的术法，稍微改了改，做出这个影傀来骗兰萧，吸引火力，引人耳目，但反噬在我身上的代价却小。”

“好了，不说了。”沉岚瑛舒展完筋骨，朝着外面走去，“你记着早些带着道侣的魂魄走，不然待会儿天倾，他真的会魂飞魄散的。”

言罢，其身影立即消失于原处，又瞬间出现于半空！

完全顾不上和其他人打声招呼，他足尖虚空一点，飞身直冲天上那道裂口而去！

兰萧此刻可算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当，磅礴的天雷当即调转火力直冲沉岚瑛而去，又被一群凡人不要命似的拦住——

一切变故都发生在须臾之间，苍穹之下的人们只知天雷、骤雨与狂风忽然停滞一瞬，而后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但这回没有任何雷光是冲着人去的，只是将地面炸出来一个深坑，相连于鬼谷！

满脸是血的楚曦岩终于绽出一个笑。

沉岚瑛，已归于天道。

天道的大权正一步步脱离兰萧的控制，天上的那道裂口也终于停了愈合的趋势。

手中冰原剑滑不可握，楚曦岩索性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将剑牢牢绑在手上，蓄力砍上了断裂的天！

像是一个信号，在他的一剑之后又有数不清的刀光剑影直冲苍天而去，最后，是柳寒烟的断天出鞘，斩出最后一刀——

“轰——”

天塌了。

……

九天之上，琼楼玉宇逐渐崩坏，雕梁画栋渐次倒塌。

天上的楼阁和凡间不一样，即便是塌起来也是静悄悄的，化作一片光点便散了，像是怕惊扰了正在观星望月的仙人。

兰萧抱着秋屹，坐在镜湖的中央。

他能感受到随着沉岚瑛回到天道之中，秋屹身上的束缚也逐渐消失了。但他被自己紧紧抱着，却没有挣脱的意思。

“师兄，你抱的我太紧了。”

兰萧松了些手，却依然将人圈在自己怀里没放。他嘴角不急不缓地扬起一个笑来：“小屹，你许久没叫过我师兄了。”

“师兄不急吗？仙庭要没了。”

“已成定局的事，我还急什么？”兰萧摇了摇头，望向不远处已经模糊的登仙台，“只是……有些舍不得。我记得你当年初次登上仙庭，我站在初蒙殿，一眼就望见了你。”

秋屹从他怀里擡起头：“那师兄为何没过来找我？还是我先去问了师姐，才找到你。”

兰萧苦笑一声：“因为我不敢见你……那时我殿内很脏，全是死人的血，我怕叫你看见了，你就不理师兄了。可惜后来你还是不理我了……”

“小屹。”兰萧抚上他的后脑，仙人自持的语调难得有了颤音，“那三百年里我好想你啊，我飞升之后，发现仙庭根本和我们想的不一样，这里到处都是欲望、诡计、倾轧、算计。我不想叫这些东西弄脏了你，所以我想改变，但三百年里我尝试了四百二十九次，也失败了四百二十九次，直到最后，争天之战爆发了。”

“争天之战里，我止战一百三十一次，失败了一百三十次，直到最后我杀了所有参与战争的仙，争战才结束了……”

“小屹，对不起……但我真的没有别的可以选了。”

秋屹从兰萧怀里伸出手，环住他的腰，拍拍他的背：“师兄，我从来没有怪你。”

因为被你伤的最深的，从来不是我。

兰萧如释重负般笑了笑，没关系，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在乎那么多了，只要有小屹这句话，其他如何，他都无所谓了。

从剿灭罪仙，开辟鬼谷，创造魔族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明白——

他是罪人。

“小屹，最后杀了我的人，可以是你吗？”

“当然。”

“好，那师兄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