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2/2)
如此,一场和谈根本不用怎么废嘴,旁人只会觉得你高深莫测,没人会知道你到底是真高深还是在神游。
就比如他现在。
手里端着一盏茶杯,听着双方因为战后的商队条例问题吵得不可开交,且双方谁都不肯让步,大有要吵上一整天的架势。
这会儿也正是放放松走走神的好时候。
陆天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望着对面态度强硬的魔族使臣,心里莫名生出一点怪异——
这些家伙今天好像比以往更强势了些?一个个像是见着了撑腰的人,急于表现一般,将修真界不少老家伙压的势弱了三分。
他还未来得及仔细揣摩这点异状的原因,便猛地感觉自己身上两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激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两道视线一道冰冷一道滚烫,一个想将他钉穿,一个想将他烫熟。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仇家或者狂热的追随者?
陆天明撂下茶杯,回头仔细寻找两道视线的来源,随后对上了身后不远处一名侍者,对方朝他露出一副得体的笑。
这侍者身形高大,虽说长相普通,但周身却总有一种与这张脸格格不入的气度,想来是化了容貌。
他不像其他侍者那样来回走动着给人奉茶,而是靠在墙边站的随意,毫不顾忌地任由他打量。
这么一个奇怪的人,这议事厅里竟没有一人注意到,甚至他觉得,若非对方愿意,恐怕自己也根本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他放在桌上的手掌微微一拢,自这侍者身上嗅出些危险的味道。
除此之外,这人月白色的衣领处还趴着一只白色的小狐貍,若非那一双黑亮的眼睛实在难以忽视,几乎叫人察觉不到。
陆天明注意到那只小狐貍后就移不开眼了,明明看上去只是只普通的灵狐,却莫名叫他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叫他猛地想到了自己至今还未寻见的师弟。
楚曦岩比他小几岁,最初被师尊带回山上来的时候虽然已经十五岁了,但却完全没有同龄人该有的身板,身量格外瘦小,站直身子也只能到他的腰。
小小的一只,紧紧攥着师尊的手躲在人后面,只露出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他,就像一只刚从水沟里捞出来的小野猫。
他告诉小野猫自己是他的师兄,让他叫一声听听。但他的小师弟许是还未适应新环境,又被他自来熟的热情吓到了,那一声师兄叫的细若蚊蝇,几乎听不见声。
于是他屈起手指往他瘦瘦小小的师弟脑袋上一弹,“听不见,再叫一声听听?”
估计是被这一下弄疼了,小野猫被弹的眼里蓄了泪,又努力忍着不叫自己哭出来,憋屈的小脸都撮到一块。
陆天明自知闯了祸,还不等自己慌里慌张地道歉,脑门就被师尊结结实实弹了一下。
还是附着灵力的那种,将人直接轰飞三尺远,可疼可疼。
后来师尊抱起小小一只的楚曦岩回去了,顺带还罚他抄了三遍静心经。
三遍经书,不多不少,刚好能叫人难受又不至于抄不完。但就在他闷在屋里抄经书的时候,他那小野猫师弟就扒到了门边上,似乎以为他因自己而受了什么不得了的惩罚,怯生生地开口:
“师兄……对不起。”
那双眼睛黑黝黝湿漉漉的,就像如今的这只狐貍。
没由来的,陆天明想开口将那可疑的男子叫过来,抱走、或者说夺走那只狐貍,无论他是不是自己师弟,都不要叫他呆在那个男人手里。
但他很快冷静住——
现在还在议事,隔着老远喊过来一个不起眼的侍从,实在有失大门派的风度。
无论有什么,他都得等到这一轮会谈结束再说。
巳时一刻,一上午的会谈终于结束。不出意料,双方依旧没能取得什么进展。
陆天明随着几位修真界元首寒暄着走出来,故意寻个理由放慢脚步,待人几乎走光了,他才缓缓转过身去,看向了那个揣着狐貍的人。
“阁下可是有事?”陆天明望着对面笑眯眯走过来的人警惕道。
“没什么,只是……”秋禹钧抱出小狐貍,“在下觉得有必要让仙长看看,我有一只小狐貍。”
望着对面人炫耀及挑衅的目光,陆天明:……
或许是他先前判断失误,这人就是单纯有病。
他低头看向那狐貍,狐貍从一开始目光就粘在他身上,直直的,一眨不眨,像是渴求,又像是在隐忍。
叫他忍不住伸出手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狐貍就是他的小师弟。
可他师弟又怎么会变成一只狐貍?
“嘤……”狐貍叫了声,伸出爪子似乎想碰他的手,但只伸了一半,就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耷拉下耳朵和尾巴,收回了伸出来的爪子。随后恹恹地顺着对面人的领口钻了进去,一动不动,不再出来。
见小狐貍回去,对面人刚刚还因炫耀上扬的的唇角又抿了下去,隔着衣服摸了摸狐貍起伏的背,像是想起什么不快一般,连说话都带了若有若无的敌意:
“好了,仙长现在看完了,在下就不继续叨扰了。”
说罢,转身出了鼓楼的门,步伐快的诡谲,即便陆天明运起灵力都赶不上。
待陆天明追出来时,只见到门外车水马龙,完全寻不见方才那人的身影。
他双目逐渐圆睁,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掩在袖子下的手掐了个诀,叫来了门内一名弟子。
“师兄。”那弟子行礼。
“找到曦岩的线索了吗?”
弟子明显一愣:“师兄,我们按您说的在无方境打听许久,但依然没有消息。”
“不用再打听了。”陆天明的语气冷的几乎要结霜。
“什么?”
“接下来,重点去查这境内有没有人养了狐貍当灵宠,但凡养了的,将他的身份、行踪全查个遍再报给我。”
那弟子虽不解,但对于门内如今的话事人还是选择了服从,低头应是,随后化作一阵虚影离开。只留下陆天明一人立在朱红色的门边,眸光幽深望着街上行人熙熙攘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