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130、131章（1/2）

第129、130、131章

京城不愧是一国之都, 又大又繁华，远比沈清然以为的，还要热闹得多得多。

沈清然本以为，最近旱灾这么严重, 百姓们民不聊生, 京城的达官贵人们就算平日里再怎么奢靡成性, 今时不同往日, 他们的生活肯定也会或多或少地受到影响。

但事实却是，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

有人被渴死饿死, 但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顿顿好酒好菜, 大鱼大肉，每顿剩下的菜比真正吃进肚子里的都多。

有穷苦百姓被逼得卖妻典妻, 卖儿卖女，但也有高门大户的耄耋老人趁火打劫，只花了很少的聘礼，就娶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还美其名曰“一树梨花压海棠”。

有人为了一条活路, 自卖自身, 但也有大户人家趁机买入了大量的奴仆, 还将这些奴仆婢女当成了纯粹的消耗品，稍不如意就责骂，或者发卖，甚至是打杀。

简而言之, 即便旱灾如此严重, 京城的达官贵人们却是照样歌舞升平。

对此, 沈清然也很唏嘘。

“我不喜欢这里。”

来京城之前，沈清然对京城还有着一种期待, 觉得京城毕竟是一国之都，肯定会有一股王气。

但来到京城后，所见所闻，都让沈清然大失所望。

刚一进城，沈清然看到的就是几个穿着华丽，脑满肥肠的纨绔子弟在挥金如土；而就在不远处的道路旁，横七竖八地倒毙着一堆面黄蜡黄，骨瘦如柴的乞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的呼吸，身体都已经腐烂发臭了，也没有人收敛尸骨。

来来往往的行人们，似乎也对这随处可见的尸体习以为常，路过的时候会用手捂着口鼻，或是露出嫌弃的神色，或是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却不会往这些尸体上多看一眼。

再往前走，只隔了一条街道，就是“醉花颜”的金字招牌，连着好几间店铺，都是。

沈清然虽然早就知道，陆文竹的生意做得极大，但是亲眼见过之后，沈清然才对“醉花颜”的生意到底好到什么程度，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整条街，就只有醉花颜的铺子最大最气派，进进出出的，也都是衣着华丽，穿金带银的京城权贵。

这些人每次来醉花颜，都是挥金如土，怎么豪气怎么来。

好不夸张地说，陆文竹能有如今这么高的身家，全都有赖这些根本不拿钱当钱的贵人们。

陆文竹最让沈清然刮目相看的，还是陆文竹赚了钱之后，并没有忘记“兼济天下”。

每天，醉花颜都会派铺子的伙计去城外给那些来京城逃难的灾民们施粥，即便京城的粮价一天高过一天，陆文竹施粥的时候，也没有偷工减料，拿随便撒了几颗粮食的清汤寡水来糊弄这些可怜的灾民们，而是尽量做到发放给灾民们的每一碗粥都能插筷不倒。

有人说陆文竹沽名钓誉，陆文竹也不在意，照样该施粥施粥。

陆文竹坚信，公道自在人心。

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他也能说自己无愧于天地。

虽然平时，沈清然也偶尔会偷偷吐槽陆文竹是黑心商人，但是如今这情况，朝廷都不愿意管这些来京城的灾民们，陆文竹却主动承担起了本应该由朝廷来承担的责任，出钱出力，赈济灾民。

灾民们感激陆文竹，知道醉花颜的生意一直都很好，每天都能日进斗金，他们也不眼红，更不会仇富，反而由衷地希望醉花颜的生意能越来越好，陆文竹能赚更多的钱。

因为来京城逃难的灾民们人数太多，京城周围的治安情况也越来越恶化。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接连发生了好几起恶性抢劫杀人事件，好几家商户还遭到了盗窃和洗劫，吃的喝的都被搬空了。但是陆文竹的醉花颜名声这么大，生意这么好，却每次都能幸免于难。

就好像，这些走投无路，被逼得不得不鼠窃狗偷的灾民们在选择盗窃和洗劫的目标时，故意漏过了陆文竹的醉花颜一样。

陆文竹也是偶然听交情不错的商户提起，才知道自己的左邻右舍们，不少人都已经被“光顾”过了，甚至，有人倒霉地被连续“光顾”了好多次，每次他们去报案，都查不到作案人，只能自认倒霉。

陆文竹叫来伙计，询问他们醉花颜的情况，才知道树大招风的醉花颜竟然一次都没有被“光顾“过。

也许，正是因为陆文竹每天都让醉花颜的伙计去城外施粥，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使得醉花颜免去了一场无妄之灾。

自那以后，陆文竹每天施粥施得更勤了。

沈清然不想评价陆文竹施粥的事，只能说，陆文竹不仅不是什么黑心商人，反倒是这些大商人中，比较有良心的那一个。

正是因为像陆文竹这样有良心的大商人太少，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官员们又太多，偌大一个京城，才会是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权贵人物和贫苦百姓，明明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却仿佛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难怪沈清然会有感而发，说自己一点儿都不喜欢这里。

听到沈清然这么说，赵毅想也不想就接话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大不了，以后我们不住在京城。”

赵毅巴不得能远离京城，最好是去到肃王想找都找不到的地方隐居，这样，他才不用整天提心吊胆，担心哪天沈清然被肃王抢走。

沈清然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赵毅会附和他的话，不禁挑了挑眉，明知故问道：“大将军是在和我说笑吗？不住在京城，我们还能住在哪儿？”

“只要是和你在一起，住在哪儿都行。”

天涯海角，只要是沈清然愿意去的地方，赵毅都愿意陪着他去。

赵毅说这话时，表情特别认真，语气也很严肃，反倒弄得沈清然有些不好意思。

赵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没有人逼你，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沈清然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很高兴。

看到沈清然和赵毅卿卿我我，肃王的心里又酸又涩，但也只能强颜欢笑，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克制着不往沈清然那边看。

多看一眼，对肃王来说，都是一种无言的折磨。

得知肃王即将回京，算好时间，最近这几天，肃王府的下人们每天早早地等在城门口，准备迎肃王回府。

远远的，看到肃王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这些下人们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争先恐后地跑上前来，行礼的行礼，问好的问好，言辞谦卑，态度恭顺，仿佛真的拿肃王当自己的主子一样。

肃王面无表情，锐利的视线挨个扫过这些笑容谄媚谦卑的下人们。

然后，就在这些下人们提心吊胆的时候，肃王忽然就笑了，不喜不怒的说道：“还知道早早地守在城门口，迎接本王回府，不错，至少证明了你们这些人还拿本王当你们的主子，而不是一边吃着本王的饭，一边砸着本王的锅。”

听到肃王这么说，哪怕肃王依旧和和气气，并没有摆出兴师问罪的态度来，这些做贼心虚的下人们还是被狠狠地吓了一大跳。

心理素质差一点的，面对威势如此之盛的肃王，忍不住当场就跪下求饶。

“王爷恕罪！”

看着乌泱泱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肃王府下人们，肃王依旧语气温和。

“本王怎么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有何罪之有？”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了好一阵，才有人壮着胆子，试探着开口认罪道：“求王爷饶命，小的鬼迷心窍，被王妃许诺的蝇头小利收买，之前对二少爷多有不敬……”

“胡说八道！谁给你的狗胆，竟然敢攀扯肃王妃！”

虽然肃王开口打断了下人的话，也板着脸开始兴师问罪，但是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能发现，肃王的语气却并不严厉，更听不出来什么愤怒。

认罪的下人也是个有眼色的聪明人，权衡再三，还是决定豁出性命堵上一次，之后到底是生还是死，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王爷明鉴，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若是有半句假话，就让小人不得好死，死后，还无一葬身之地，尸骨任由野狗分食，魂魄永不安息。”

认罪的下人一口气发完了毒誓，之后又提心吊胆地等了好半天，终于等到了肃王再次开口。

“说吧，肃王妃到底给你们许诺了什么好处？”

肃王这话一出，认罪的下人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自己的小命算是有救了。

不然，得知了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回了肃王府，身为肃王府半个主人的肃王妃，也绝对不会让他这个人微言轻的下人继续活着。

唯一能保下自己性命的，就是眼前的肃王殿下了。

只要肃王殿下愿意，他才能有一条活路。

意识到这一点后，认罪的下人再不犹豫，就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肃王妃暗示他们这些下人对庶出二少爷所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个遍。

包括但不限于克扣二少爷的份例；说给二少爷聘请名师，结果找的却是并无真才实学的沽名钓誉之徒；二少爷想要给生病的姨娘请医问药，肃王妃也借故推脱，任由二少爷在寒冬腊月的雪地里跪上了一整夜，第二天，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宏易这孩子，孝心可嘉，宏嘉要是能有这般懂事孝顺，我也就知足了。”

最后，二少爷虽然如愿以偿地给姨娘请上了医生，但也感染了风寒，养了整整一个冬天，才渐渐好转。

这些腌臜事，一桩一桩地摊开在阳光下，什么阴谋诡计都无所遁形。

就算肃王妃再巧舌如簧，也无法遮掩她对萧宏易的敌意，也无法掩饰她处心积虑，想要养废萧宏易的险恶用心。

难怪萧宏嘉这么肯定，肃王府的世子之位，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有一个这么处处为他着想和谋划的母亲，萧宏嘉当然可以稳坐钓鱼台。

肃王越听，越是感到无比的痛心和愤怒。

原来，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的另一个孩子，竟然受到了这么多不公平的对待。

肃王妃的所作所为，算是触碰到了肃王的底线。

肃王能够容忍肃王妃对庶子不上心，甚至是漠不关心，但是没办法接受肃王妃故意养废萧宏易。

“宏易，你过来，回答本王，这人说的都是真的吗？”

肃王之前就让杜平章回了京城，将萧宏易接到了幽州，由他亲自教导。

接触的时间长了，肃王才发现萧宏易这孩子的性格有一个很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太过软弱。

之前，肃王很看不上萧宏易，但是知道肃王妃有意养废萧宏易后，再面对这个孩子，肃王更多的情绪，就变成了心疼。

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变成如今这副软弱怯懦的模样，都是他这个当父亲的不称职所致。

肃王哪儿还有脸嫌弃这个庶子上不得台面，最应该反省的，是他自己。

被父王这么一问，萧宏易更是诚惶诚恐，连话都不敢说。

不得不承认，肃王妃的目的最后还是达到了。

好几年如一日的熏陶和教导下，萧宏易算是被彻底养废了，也不可能再对萧宏嘉这个嫡长子产生太大的威胁。

看到萧宏易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肃王更是恨铁不成钢，但更多的，还是生气和愤怒。

当然了，肃王此时生气和愤怒的对象，不是萧宏易，而是肃王妃和他自己。

“有些人怕是忘了，肃王府姓萧，不姓魏。”

上辈子，肃王登基即位后，马上就封了肃王妃为皇后。

这辈子则再不可能了。

至于萧宏嘉的太子之位，更是成为了梦幻泡影，永远都不可能再实现。

肃王宁愿从宗室过继一个和自己没有半点直系血缘关系的远房侄子，也不会把江山社稷交到这么一个昏庸无道的儿子手中，不然，死后他都无颜去见萧家的列祖列宗。

肃王的家事堪称是一地鸡毛，沈清然看了几眼就没了兴趣，不管是他，还是赵毅，都没兴趣继续看肃王的笑话。

赵毅更是巴不得带着沈清然远离肃王，看到肃王忙着处理肃王府的糟心事，没心思和精力顾及他们，赵毅找到了一脸愁苦的杜平章，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带着沈清然溜了。

京城这么大，这么繁华，这么热闹，来都来了，总得带着沈清然好好逛逛。

“知道你不喜欢京城，你不喜欢的地方，我也不会喜欢。只是，京城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都，听杜平章说，这里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还是有不少……”

赵毅决定趁此机会，带沈清然去全部好好体验一遍。

他始终记得，沈清然曾经和他说起过，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每天吃好喝好睡好，有点闲暇时间，再悠哉悠哉地探访各个名山大川。

“我记得，杜平章之前和我说过，这里有一家糕点铺子，卖的糕点味道很好。”

杜平章是世家子，算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从小就在京城长大，赵毅很信任杜平章的推荐，谁知道，就是这个备受赵毅信赖的杜平章，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狠狠地坑了赵毅一把。

等到赵毅按照杜平章的推荐找过来，印入眼帘的，根本不是什么糕点铺子，而是充满了浓烈脂粉气的秦楼楚馆。

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和小哥儿们，站在楼上，冲着过路的行人们不停娇笑，若是有人被这些娇媚动人的笑声所吸引，擡头望去，就能看到一个挨着一个的美人儿凭栏而立，一边冲他们娇笑，一边冲他们不停招手。

“客官，上来玩儿啊！”

声音娇滴滴的，柔媚动人，听得人脑子晕乎乎的，就好像，浑身的骨头都快要酥了。

沈清然只是出于好奇，擡头看了一眼。

赵毅的整张脸就瞬间变黑了。

杜平章！

我和你势不两立！

什么美味的糕点铺子，这里分明就是勾得无数男人沉迷温柔乡的青楼。

赵毅可没忘了，沈清然并不是什么小哥儿，而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赵毅并不敢保证，沈清然一定能抵抗得住这么多莺莺燕燕不怀好意地勾引和引诱。

要是沈清然被引诱了，亲自把沈清然带到这里来的赵毅才是送羊入虎口，到时候就悔之晚矣了。

“清然，这里的味道真是太难闻了，我们快走吧。”

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带着沈清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怪赵毅这么紧张，而是沈清然的相貌实在是太出众，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不知道有多少莺莺燕燕盯上了长得好看，还一看就不差钱的沈清然。

像沈清然这样，长得好看，气质温和，还出生富贵的公子哥，算是这些人眼中最大最好宰的肥羊。

或卖卖惨，或秀秀才艺，或不经意间展示一下自己的坚强不屈，总有办法哄得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心软公子哥生出怜香惜玉之心，为了搏得一个和美人儿春宵一度的机会，豪掷千金。

虽然这些赏钱，青楼的老鸨会拿走绝大部分，但是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也够这些苦命人赶在自己人老珠黄之前，存够钱给自己赎身了。

不管是被逼卖身，还是阴差阳错沦落风尘，只要不是自甘下贱，都会想要早点脱离贱籍，所以，也不怪这些莺莺燕燕们看沈清然的眼神都带着小钩子。

要是运气好，遇上了一个年轻英俊，又心软的富贵公子哥，愿意出大价钱替她们赎身，哪怕是带她回府中当一个妾室，甚至，就算不带她回府中，只是安顿在外面，当一个没名没份的外室，也好过留在这种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充满了腌臜的风月之地，每天强颜欢笑地迎来送往，当一个“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妓子。

巧的是，沈清然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特别符合这些苦命人对救她们脱离苦海的梦中情郎的想象。

“客官，来玩儿嘛，我们这儿有上好的佳酿……”

只要沈清然愿意上楼，她们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好好招待沈清然。

沈清然有些意动，正想上楼，就被赵毅一把拉住了。

“清然，你真想上楼？”

赵毅都快要疯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赵毅今天总算是明白了。

如果今天不是他非要带沈清然过来，沈清然就不会被这些莺莺燕燕们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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