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y）（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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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4月。

汤姆发自内心地厌恶四月。讨厌那湿漉漉、仿佛永远也拧不干的空气，讨厌那透过厚重云层、带着虚假暖意的、温温吞吞的阳光，尤其讨厌走廊窗外，那些在春雨滋润下迫不及待地染上翠绿的草木——那种代表着生机勃勃的绿色，在他看来刺眼又虚伪。他只钟情于枯败、腐朽、以及绝望散发出的、冰冷而永恒的气息。

然而，这个四月，似乎所有事情都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陷入了令人烦躁的瓶颈期。寻找密室的关键线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凭空抹去，彻底中断；研究魂器更深层奥秘的珍贵资料，也在图书馆禁书区被设置了更严密的限制，难以触及；而更让汤姆感到一股无名邪火在心底灼烧的——那个他最不愿意记起的人，明明已经离开了，他的“存在感”却像幽灵一样，在他周围越来越强！

“汤姆，”那个留着棕色胡须的老人，邓布利多，不知何时拦住了他的去路，半月形眼镜后的目光带着探究，“哈利在哪？我想找他商量些事情，但奇怪的是，我的福克斯竟然无法确定他的位置。”他语气平和，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汤姆瞬间感觉自己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眼底的阴霾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汹涌翻滚。*‘又是他！阴魂不散！’* 一股强烈的排斥感几乎要冲破他完美的表情管理。

“汤姆，波特先生呢？”西格纳斯·布莱克，那个傲慢的纯血家族代表，也凑了过来，喋喋不休，带着纯血巫师特有的那种自以为是的困惑，“查勒斯，就是这一代的波特家主，对他那个远房侄子好奇得很，想见见他！可是怪事，我们居然连邀请函都无法送达！就像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样！”他兀自说着，丝毫没有察觉身边斯莱特林级长那瞬间变得扭曲狰狞的五官，更没有感觉到以汤姆为中心，周遭的空气骤然凝固、冰冷得如同极地寒流！

*‘波特……家主？打听他？’* 汤姆内心的暴戾如同被点燃的干柴。那个名字，那个姓氏，像针一样反复刺扎着他的神经。这些愚蠢的家伙，为什么总要把那个名字送到他耳边？

甚至，连那个他向来视为肮脏、愚蠢、只配待在泥土里的半巨人——海格，也眼巴巴地找到了他。海格用他那浓重得可笑的口音，带着一种让汤姆作呕的亲昵和毫无防备的信任，热切地询问：“汤姆，你看到哈瑞了吗？俺有东西想寄给他，你知道他的地址不？” 那个听起来比“哈利”更加亲密、更加乡土气的昵称——“哈瑞”——像一滴滚油落入了汤姆沸腾的杀意之中！他眼眸深处，赤红的暴戾如同地狱之火般蒸腾而起！

*‘肮脏的巨怪血脉！也配用那种称呼？也配……惦记他？！’* 杀意瞬间冲顶。可惜，单纯迟钝的半巨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问题里，根本没来得及捕捉到眼前这个“模范学生”眼中一闪而逝的恶魔。当海格困惑地眨巴着眼睛时，汤姆眼底那骇人的赤红已经如同退潮般迅速隐没，重新潜伏进深不见底的黑暗。

*‘所有人！所有人都在提醒我！’* 汤姆内心的咆哮被死死压抑在平静的表象之下。现实仿佛一个恶毒的导演，正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在他眼前重播那个他极力想要抹去的名字和面孔，试图强行唤醒那些被他亲手埋葬的记忆。

*‘但这一切都不会成为问题！’* 斯莱特林少年在心底发出斩钉截铁的宣告，脸上浮现出一种笃定到近乎偏执的笑容，仿佛胜券在握。*‘魂器！那是绝对强大而邪恶的魔法！’* 他反复对自己强调着这个冰冷的信条，像念诵一道不可违逆的咒语。*‘付出的代价越大，运用的方法越禁忌，涉及的知识越黑暗，它的效果也就越持久，越显着！’* 他坚信魂器构成的灵魂堡垒坚不可摧，那些试图回归的情感碎片，不过是堡垒外徒劳撞击的飞蛾。*‘魂器的束缚，绝不是这些无用的、嘈杂的现实噪音就能冲破的！’*

少年一遍又一遍，近乎固执地在心底重复强调着魂器的绝对效力，如同在进行一场悲壮又可笑的自我催眠。他越是强调“绝对”，内心某个隐秘的角落，就越发显得……空洞和没底。那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源于未知的动摇。

*‘世界上真有永不陷落的堡垒？真有无法逃离的牢笼？’* 一个极其微弱的、带着嘲讽的疑问，如同地底深处的虫鸣，在他灵魂堡垒最阴暗的角落响起。*‘没有！’* 他立刻用更强大的意志力碾碎这丝杂音，但心底深处，一个冰冷的事实却悄然浮现：水滴石穿，绳锯木断。再坚固的堡垒，也终会在时间的侵蚀下崩溃；再坚硬的铁栏，也终会被名为“存在”的锈迹腐蚀。那些被强行压抑的、无论该或不该存在的“东西”，一旦找到一丝缝隙，一旦逃离了束缚的牢笼，想要再将它们塞回去……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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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5月。

天气无可阻挡地炎热起来。潮湿温暖的空气中，漂浮着无数肉眼看不见的孢子，它们悄无声息地寻找着落脚点，在一切适宜的物质表面安家、发芽、疯狂滋生。细菌在看不见的角落里蔓延，侵染着物质世界，也仿佛侵染了无形的精神领域，连带着深夜里潜藏的梦境一起发酵、变质。

斯莱特林的继承人，可以凭借智慧与力量扭转局势的发展，可以精心操控事态的成熟，但他唯一无法彻底掌控的，就是梦境。那是灵魂最深处不受理性约束的领域。

如同无法关闭的无声电影，一帧又一帧的画面在汤姆沉睡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时间极短，如同快放的胶片，却足以清晰地唤起每一帧画面背后的缘由，每一句曾经的对白。所有的记忆细节都清晰得可怕，如同刚刚发生过。

但诡异的是，作为“做梦人”的他，却只是一个冰冷的旁观者。那些画面中翻涌的激烈情感——渴望、愤怒、迷醉、占有欲……都被一层无形的、厚实的玻璃隔绝在外。他无法感同身受，只能漠然地“看”着。这种灵魂与情感的强行剥离，违背了生物与情感的自然规律，显得异常扭曲和可怕。而自然的法则，正本能地、顽强地试图冲破魂器设下的冰冷屏障，重新将情感与记忆缝合。

于是，随着梦中“剧情”的推进，那层隔绝的玻璃似乎出现了细微的裂痕。画面的切换不再那么急促，开始放缓，变得清晰而持久。于是，他被迫重温了八个月前那场疯狂、悖逆常理、弥漫着黑暗气息的……欢愉。

是的，欢愉。梦境如此真实，他再一次“看”到自己的手，解开了那个沉睡青年的衣襟；再一次“感受”到昏暗灯光下，自己吮吸对方脖颈、小腹、大腿时皮肤的触感和温度……这些画面本身或许只是记忆的回放。

但唯一出错的是——伴随着画面的，是一种逐渐升温、最终如同岩浆般沸腾的**欢愉感**！一种如同饿狼饱餐后、餍足而慵懒的诡异**满足感**！以及一种只要精神稍有松懈，就会彻底被其蛊惑、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的、令人恐惧的**恍惚感**——或许，用另一个更禁忌、更让他憎恶的词来形容，那就是……**幸福感**。

这感觉如此陌生，如此强烈，如此……具有毁灭性的吸引力，如同最甜美的毒药，正疯狂地腐蚀着他用魂器精心构筑的冰冷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