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白（2/2）
他从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他的尧晞不要他了。
哲琰下意识摸向身上的口袋，想翻出一根烟来点燃，以缓解当下的痛苦焦躁。
然而一无所获，并不由恍惚想起。
他已经有两年多没抽烟了，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跟这曾经的救命良药绝缘。
抽烟曾是缓解他偏头痛的利器，自从三花消失后，他就不得不依靠这东西渡过每一次难熬的疼痛。
可自从遇见尧晞，偏头痛有了绝对的治愈良药，他就不再怎么需要这吞云吐雾的东西。
而在跟尧晞发生关系后，这种烟瘾甚至瞬间转变成另外一种瘾，他开始对跟尧晞的接触无法自拔。
然而当时的他却是不肯承认自己的欲望和感情，一边渴望着接触尧晞，一边又极力地克制着，用最糟糕的态度对待尧晞，企图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离对方远一点儿。
更是冷漠又笃定地直言，他永远不会喜欢上尧晞。
然而每一次他还是忍不住主动去找尧晞。
但却又在吃饱餍足之后，怀着纠结厌弃的心情一走了之，可耻地进行逃避。
哲琰怔怔地停下了摸烟的动作，脑海里却是不停回放着每一个跟尧晞相处的瞬间。
几乎全都是糟糕的。
尧晞热情无限笑容明媚，而他总是态度糟糕，言语恶劣。
尧晞被他一次又一次地打击，一次又一次地作弄。
他伤心到极致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当时的他不会看不出尧晞的伤心和难过，但是他为了不让自己在这场情感博弈里失控，不愿意承认自己会被另一个人影响，毅然地竖起了浑身的尖刺，扎向最柔软的人。
哲琰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后悔过，他已经不奢求尧晞爱他，却是连对方都没办法留住。
哲琰在阳台站了很久。
直到腿脚发麻，他才呆呆地从对面阳台收回眼神，跌跌撞撞又像落荒而逃地钻回了卧室里去。
哲琰没有离开，而是走到床头柜那里，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本diy的相册。
他双手珍惜地捧着，眼眶却是瞬间湿润了。
这是他唯一能攥在手里尧晞留给他的东西。
这是尧晞亲手给他拍的照片，亲手给他做的相册，里面更有对方亲手写下的各种对他诉情的文字。
粉蓝色的封壳上面，画的是他穿着藤青竹制服的漫画形象，还有一个穿着机车服的Q版小人儿。
栩栩如生，带着强烈的个人情感。
就连他丢失的三花，尧晞也贴心地考虑到了，让他在二元的世界里，对丢失的宝贝失而复得。
当收到尧晞送出的这个相册的时候，他内心其实是极为欢喜的。
他不可置信会有人这么用心地拍下他的照片，再制作成记录时光的册子，将他美好的一刻特意定格。
他以为尧晞偷拍他的照片，是想自己收藏，却是没想到这些照片是专门为他而拍的，最终收到回馈的，也只有他。
然而他日复一日洗脑自己对尧晞的厌恶却是支使着他做出截然不同的反应，对尧晞冷脸，恶言向尧晞让他别试图打探他太多，更是警告尧晞离他远一点儿。
明明他很喜欢尧晞带着情感拍出的照片，喜欢他亲手画出的动漫形象，也喜欢他陈情一般地对每一张照片写下的优美文案。
然而他却是在失控感和对情感的逃避中，将尧晞的一番心血践踏在脚底下。
其实在收到相册之后，他都会时不时拿出来看上一眼，失眠的时候甚至会抱着相册不知不觉睡过去。
等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又会暗骂自己魔怔了。
哲琰轻颤着指尖抚摸着相册封壳，痛苦的情绪剧烈翻涌，堵的他甚至无法好好呼吸。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迟滞地翻开了相册，一页一页地浏览过去。
在这一两年里，他无数遍地翻开这本相册，却是越翻越后悔，越翻越知道他对尧晞的伤害有多深。
然而却是迟了。
相册翻到结尾的时候，终于翻到了夹在里面的另外几张照片。
这些都是他从跟尧晞的微信聊天框里保存下来又打印出来的照片，已经有一两年的时间。
哲琰颤抖着将照片拿了起来，眼眶却是更加模糊。
其中一张照片是他家客厅里的插花，看起来很艺术很漂亮，绿玫瑰和红玫瑰交相错开，还有紫色的猫薄荷进行点缀。
然而照片背后的故事也是他造的孽。
他故意让尧晞跑大半个城市去买特供的双子座绿玫瑰，等尧晞辛辛苦苦买回来，又用一句“绿玫瑰啊，现在不喜欢了”轻而易举地打发了。
那天还下起了暴雨，尧晞就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将他想看的花给买了回来。
穆爷爷还告诉他，尧晞为了护着花都被雨淋湿了。
当时他心里笑话尧晞傻，然而在看到对方被他作弄后依旧将绿玫瑰做成插花给他送过来时，便开始后悔了。
他寻找着可能有的每一个尧晞接近他的意图，然而对方有的，就只是对他的一腔赤忱和真心而已。
另一张照片，是一对雪人，雪人底下写着他和尧晞的名字。
背后的故事无疑更加糟糕。
这也是他对尧晞毫不留情的作弄。
因为元旦发生的那件事情，他故意骗尧晞去朗悦湾的山间别墅堆雪人。
结果尧晞真去了那人烟稀少的地方，而他们却已经落脚在了C市的私人滑雪场，玩的轻松自在。
当看到尧晞在群里问他们在那儿时，他就已经后悔了。
又忍不住暗骂尧晞怎么就这么好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没多久，尧晞就给他发来了堆好的雪人的照片。
尧晞说有玫瑰花的是他，他一眼就认出了那玫瑰花是对面阳台的赤龙含珠。
尧晞在用心地准备着跟他一起堆雪人儿。
那一瞬间，他无比后悔，后悔为什么要作弄尧晞，要把他骗去那里，让他一个人大傍晚地呆在刚下过雪的危险阴森的山间。
他打电话让尧晞来C市的私人滑雪场，其实当时恨不得立马就回A市，去见见尧晞，去哄哄他，跟他说句对不起。
尧晞就只是想跟他一起堆雪人儿而已。
然而尧晞拒绝了他让他来C市的命令，而他也因此暴怒气愤，主动断开了跟尧晞的联络。
可也是这一次，让他开始自食恶果。
尧晞已经对他的作弄忍耐到了极限，对他的喜欢和爱以及纵容，也到了极限。
他后悔，他恐慌，却又只能克制隐忍压抑着。
甚至以不允许这一切失控为理由，企图更加残酷地去控制尧晞，占有尧晞，让他乖乖听话。
更是在过年时候因为对方的消失怒不可遏，剧烈的情绪膨胀作乱时，做出了强.上尧晞的举动。
但其实他最深处的潜意识早就想占有尧晞，进入他，标记他，让这个人无论从身还是心都属于他。
他渴望着跟尧晞亲密接触，渴望着用性.欲宣泄他对尧晞早就日积月累的情感。
而元旦那次中药突然吻上尧晞的意外，不过是机缘巧合地将这种卑劣的渴望剥开了一道口子，让他竭力忽视逃避的野兽，瞬间出笼，再也收不回去。
他其实早就对尧晞有不一样的感情。
甚至他自我欺骗地以控制为名对尧晞进行掠夺，本质从来都是想留下尧晞，从根源上杜绝被他抛弃以及被再次抛弃的可能。
但他却从来都不肯承认也不敢承认自己对尧晞的感情，更是不愿意去回应尧晞的深情厚爱。
甚至故作排斥厌恶，去逃避去抹消他其实在被人爱着、有人深爱着他的事实。
在第一眼见到尧晞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在他心里与众不同。
他素来讨厌跟人亲密接触，讨厌跟人产生情感联系，讨厌一切试图闯入他领域的人事物。
然而在第一次见到尧晞的那个中午，看着那双琥珀琉璃的眼眸纯粹痴迷地深深凝望着他时，他却是有一瞬间的愣怔。
对方眼中仿佛只有他一个，全世界都被尧晞在此刻摒除在外，他成了唯一被对方选定的目标，那人甘愿为他臣服，奉上毕生热烈。
那一刻，他仿佛再见到了他丢失的三花。
那个可爱漂亮的小家伙儿，也总是会用这样专注纯粹的眼神注视着他，从来不掩饰他对他的痴迷。
他的心甚至在告诉他。
是他心心念念的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