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套马杆(1/2)
第376章套马杆
在皇帝的严令下,厂卫、缇骑、衙役倾巢而出,在京师的大街小巷里四处游荡。
一时间,茶馆酒肆噤若寒蝉,人人谈「檄」色变,总算是把汹涌的物议给压了下去。
可刚按下葫芦又起了瓢,朝廷能堵住一时,却难掩天下悠悠众口。
那封《告天下臣民讨虏书》如同燎原星火,开始在大明各地悄然出现,引发了不小的震动。
陕西自不必多说,这里曾是各路义军活跃的舞台,也是汉军的老家。
派往此地的探子们简直如鱼得水,迅速便将檄文散布到了三边各镇。
然而,留守的边军将士对此反应却颇为复杂。
多年欠饷、食不果腹的窘境,早已磨灭了他们保家卫国的热情。
比起远在千里之外的鞑子,他们更关心自己什么时候能吃上一顿饱饭。
只要能填饱肚子,管他打谁,保准是指哪打哪!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暗中期盼著朝廷赶紧吃几个败仗。
如此一来,汉王不就有借口出兵了吗?
届时,或许又是另一番天地。
在福建泉州,这封檄文一经贴出,便立刻传到了郑芝龙的耳中。
对此,这位雄踞东南的海上霸主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他甚至还专程派郑芝凤出面,把几名探子请到了他的老巢安平港,详细询问了此事经过。
听闻四川愿与大明暂息干戈,共御外辱后,郑芝龙连连抚掌盛赞:「汉王深明大义,郑某佩服!」
可一旦谈到缔盟或者抗清一事时,他却话锋一转,以「郑家善于舟楫风浪,拙于陆战厮杀」为由,一口回绝。
很显然,郑芝龙只想守著他的庞大舰队和贸易网,做一个逍遥自在的海上皇帝,根本无意卷入陆上纷争。
而在湖广的谷城,刚刚接受招安不久的张献忠看到檄文后,却是勃然大怒。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江瀚好歹也是造反的老资历,怎的如此糊涂?!」
在张献忠看来,如今皇帝老儿正被鞑子搞得焦头烂额,正是扯旗造反、大展拳脚的天赐良机!
可他江瀚非但不趁机出兵,反而搞什么「休兵讨虏」,简直是迂腐不堪,错失良机!
「老子可不能陪他犯傻!」
思前想后,张献忠决定甩开膀子单干,暗中下令加紧筹备,只等时机成熟,便要再举反旗。
相比之下,屯兵于南阳的罗汝才则品出了不同的味道。
「到底是造反的老前辈,这一手看似迂腐,实则却是以退为进。」
「这封檄文分明是以大义收揽人心,志不在小啊!」
于是罗汝才决定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他下令各部谨守营盘,既不响应张献忠的躁动,也不明确表态支持檄文,只是暗中加强了与四川方面的联系。
值此乱世,多备一条后路总是没错的。
至於潜入北直隶的探子,几经周折后,总算是抵达了广平府地界。
再往前,便是清军游骑频繁出没的交战区域,大队虏兵往来纵横,如入无人之境。
为确保安全,他们只能在平乡一带潜伏下来,设法建立联络点,密切观察前线战局。
而巧合的是,此时的卢象升正囤兵于百里外的巨鹿县。
这位身处一线的督师,尚不知道千里外的四川,已经有人发出了檄文号召天下讨虏。
即便知道,他也无暇他顾。
远水解不了近渴,卢象升正求爷爷告奶奶的向各州县求粮呢。
过去的两个多月里,他的部队一直得不到补给,早已弹尽粮绝。
当初在保定府时,巡抚张其平便以各种借口拒绝提供粮。
卢象升好说歹说,张其平才象征性地拨发了一点折色银子,让各军自行采购粮食。
可在这兵连祸结之年,各地百姓早已自顾不暇,官商豪绅们更是紧闭仓门,坐地起价。
市面上根本无粮可买,银子握在手里跟废铁没什么区别。
屋漏偏逢连夜雨。
恰逢此时,远在昌平的陈新甲听信了假情报,上报朝廷说清军大举西进,意图威胁井陉、固关,进入山西。
他言之凿凿地奏报,说清军已经攻破了山西龙泉关。
为了取信于人,陈新甲甚至还拉来山阴县令张启运为其背书。
这则严重失实的消息,直接影响了中枢的判断。
兵部据此认为,清军有进入山西的意图。
于是中枢连发数道命令,催促卢象升立赶往龙泉关一带堵截,以防虏骑深入山西。
可卢象升领兵多年,并非纸上谈兵之辈。
他很清楚,此次东虏南下,主要是沿著太行山和大运河一线活动。
目前其兵锋才及真定府附近,怎么可能突然大规模北返西进?
更何况,陈新甲在塘报中称,清军主力十一月二十二日尚在真定附近。
仅仅隔了一天,二十三日便出现在两百多里外的龙泉关。
除非虏兵肋生双翅,否则绝无可能!
再者,鞑子放著离真定仅十余里的固关不打,非要绕远路去攻龙泉关,于理不合。
基于以上种种判断,卢象升在收到命令后,并未第一时间分兵前去堵截。
可他能保持冷静,却架不住队伍里有人心怀鬼胎。
大同总兵王朴此时又跳了出来。
他早已被清军吓破了胆,根本不想在平原上与虏骑野战,一心只想退回相对安全的山西腹地。
于是他连连上书,夸大山西方向的「威胁」,请求朝廷将他调回山西布防。
为了达到目的,王朴甚至不惜散布假情报,混淆视听。
在王朴等人的鼓噪下,卢象升开始渐渐动摇,怀疑是否真有清军窜入了山西。
在他犹豫不决时,紫禁城里的崇祯最终拍了板。
朱由检本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下令兵部飞檄前线,要求卢象升立刻分兵。
大同巡抚叶廷桂、山西巡抚宋贤,再加上王朴的大同兵,三部共同返回山西,去阻击那支只存在于塘报上的清军。
一番扯皮与强行徵调之后,卢象升摩下原本的三万兵马,被硬生生分走大半o
最终只剩下了杨国柱、猛如虎等部,合计一万一千人。
而此刻,在他附近,是多尔衮所率领的西路清军主力,兵力多达两万五千以上!
就在这种兵力悬殊、粮草断绝的情况下,一封檄文横空出世,狠狠地扇了皇帝一个耳光。
为了挽回颜面,朱由检再次下达严旨,催促卢象升率领万余饥疲之师,主动出击,寻找清军主力决战。
接到这封催命的圣旨后,卢象升心中一片冰凉,充满了绝望。
自从京师陛见,与杨嗣昌、高起潜等人不欢而散后,他就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
无非是像昔日的袁崇焕一般,在西市走一遭罢了。
如今支撑他的,不过是一腔忠君报国的热血,以及「君忧臣劳,君辱臣死」的信念而已。
既然结局已经注定,还不如多杀几个鞑子,以此报效皇帝的知遇之恩。
然而,直到接近权力中枢后,他心中那个「英明神武」的君父形象,就越是崩塌。
猜忌多疑,刻薄寡恩,遇事推诿,毫无担当。
不仅不信任他这个天子门生,反而以宦官监军,处处掣肘;
不听信前线主帅的判断,偏要于深宫运筹帷幄,降旨督军。
时而议和、时而决战,遇事则推诿塞责,反复无常,简直视军国大事如同儿戏...
而朝中衮衮诸公,更是让他齿冷。
杨嗣昌口蜜腹剑,只知逢君之恶;
陈新甲糊涂颟预,不谙军事;首辅刘宇亮夸夸其谈,德不配位;
监军高起潜畏敌如虎,不听调遣。
环顾朝堂,竟无一人可依可靠!
随著失地不断增加,卢象升只能在君命的再三催促下,提兵南下寻找清军主力。
他抱著「将军死绥,有前无却」的决心,率领一万饥兵,一路从保定府追击到了顺德府。
行至巨鹿县时,部队实在走不动了。
连续的行军、缺粮导致的虚弱,使得军中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时值深冬,华北平原上早已是积雪盈尺,凛冽的寒风像是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营地内外的树,不论粗细都被扒了个精光,惨白惨白的树干,看著像冻硬的骨头。
士兵们蜷缩在夯土营墙下,冻裂的手拢著袖子,拼命往火堆边凑。
火堆由几根树干搭著,上面还架著豁口的铁锅。
锅里的雪水正冒著泡,水面上还飘著几截泡得发白的醋布、以及皮鞋带。
饿得急了,他们只能从辔头上拆下些皮料来果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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