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1/2)
第 115 章
时间不知不觉间流逝。
今年的最后一个季节,到来了。
盛京。
皇城,紫宸殿。
金砖铺地,蟠龙柱擎天,九重丹陛之上,赵胤高踞龙椅,他比月前更显疲态,眼袋乌青,宽大的龙袍也掩不住内里的虚浮。
殿内气氛,肃杀如冰。
空气仿佛凝固,连侍立两侧的太监都屏住了呼吸,汗水无声地浸湿了内衬。
群臣分列,泾渭分明。
以宰相冯青烈为首的后党官员,个个面色阴沉,如丧考妣;而都察院左都御史林清源等清流官员,则腰背挺直,眼中燃烧着压抑多年的愤懑与此刻喷薄欲出的锐气。
“陛下!”一名冯党御史率先出列,声音尖利,直指武将班列,“臣弹劾镇远侯李??!云州剿匪,丧师辱国!坐拥数万京营精锐,竟被区区流寇焚毁粮草,损兵折将,更致宰相公子身陷贼手,险死还生!此等无能之辈,岂堪再掌京畿兵权?当革职查办,以正军法!”
矛头直指李??,意图弃车保帅,将冯青烈从漩涡中心摘出。
李??面容刚毅如铁石,立于班中,身形纹丝未动,只是那紧抿的嘴角,泄露出滔天的屈辱与怒火,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前方那个身着深紫仙鹤补子官袍的背影——冯青烈。
老狐貍!
“陛下!”不等李??自辩,林清源已越众而出,苍老的声音如同洪钟,瞬间压下了殿内的窃窃私语,他手捧一叠厚厚的奏章,须发皆白却气势如虹,“臣等,联名弹劾当朝宰相冯青烈!”
“一罪:任人唯亲,祸乱州府,云州知府赵德全,乃冯相门生,其在任期间,盘剥无度,民怨沸腾,致使武备废弛,厢军空额,此为赤焰军坐大、云州失陷之根源,此有云州府库亏空账册、厢军空额名册及百姓血书为证!”
冯青烈眼皮微跳,强自镇定,袖中的手却已紧握成拳。
“二罪:因私废公,贻误军机!”林清源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刀,“为救其子冯玉麟,冯青烈滥用相权,强令李侯爷仓促进兵,致初战失利。其后更为一己之私,罔顾前线将士死活,悍然断绝京营粮草供应,致使大军坐困愁城,几近哗变。若非长公主殿下奉旨持节,力挽狂澜,恐数万大军、云州满城生灵,皆将因冯相一己之私而涂炭。此有兵部调粮受阻文书、前线李侯爷告急奏章及殿下亲历为证!”
殿内一片哗然。
断绝军粮。
这可是动摇国本、形同谋逆的大罪,连高踞龙椅的赵胤,浑浊的眼中也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死死钉在冯青烈脸上。
“三罪:纵容爪牙,构陷忠良,草菅人命!臣等重查江南道乌镇旧案,当年沈氏一门三十五口灭门惨祸,实乃时任乌镇县令王兆兴,受冯青烈指使,罗织罪名,杀人灭口。只为掩盖强娶民女沈素、勾结山匪逼死沈氏一门之恶行,此有王兆兴亲信畏罪留书、当年涉案衙役口供及沈家幸存者沈今生血泪控诉为凭!”
“沈今生”三字一出。
冯青烈浑身剧震,转头,老眼死死瞪向林清源,那眼神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赵元姝带回来的,不仅是他的儿子,更是悬在他头顶、淬了剧毒的利剑,沈今生,那个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清流阵营群情激愤,压抑多年的怒火彻底点燃,附和之声此起彼伏:“恳请陛下明察!”
“严惩国蠹,以谢天下!”
“为江南沈氏伸冤!”
冯党官员面如土色,有人试图反驳,声音却被更大的声浪淹没。
“陛下!陛下明鉴啊!”冯青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声音凄厉,“此皆构陷!是长公主!是她与那叛逆沈今生勾结,捏造罪证,意图构陷老臣,动摇国本!陛下!老臣忠心耿耿数十载,天地可鉴!林清源等人,受长公主蛊惑,其心可诛!陛下切莫……”
“够了!”
一声饱含暴怒的厉喝。
赵胤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宽大的龙袍因剧烈的动作而敞开,露出内里明黄的中衣,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手指颤抖地指着跪伏在地的冯青烈,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冯青烈!朕待你不薄!视你为肱骨!你就是如此回报朕的信任?!”
他抓起龙案上一个沉重的青铜镇纸,狠狠掼在地上。
“哐当——!”
一声巨响,镇纸碎裂,碎片四溅,吓得近前几个官员连连后退。
“断大军粮草!为一己私欲置数万将士性命于不顾!你眼里还有没有朕?!有没有这大夏江山?!纵容门生祸乱地方,构陷忠良,灭人满门!冯青烈!你好大的胆子!你当朕是聋子、是瞎子吗?!”
冯青烈如遭雷击,瘫软在地,浑身筛糠般颤抖,头上的梁冠歪斜,花白的头发散乱下来,昔日权倾朝野的宰相威仪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惊恐绝望的老人。
他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辩解之词,赵胤眼中的杀意是如此清晰。
“拟旨!”赵胤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冯青烈,身居宰辅,不思报国,反结党营私,因私废公,断绝军需,形同谋逆。更纵容爪牙,构陷忠良,草菅人命,罪证确凿。着,即刻褫夺一切官职、爵位,交刑部、大理寺、东厂,三司会审,家产抄没。冯氏一族,圈禁府邸,听候发落!”
“陛下!陛下开恩啊!”冯青烈发出凄厉绝望的哀嚎,挣扎着想去抓丹陛的台阶,却被两名如狼似虎的殿前武士死死按住,拖离大殿。
他挣扎着,玉笏掉落在地,碎裂开来,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象征,与他一同坠入深渊。
“李??!”赵胤的目光扫向武将班列。
李??心头一紧,单膝跪地:“臣在!”
“剿匪不力,亦有失察之责。然念其多年为国征战,且受奸相掣肘,情有可原。罚俸三年,闭门思过一月。京营军务,暂由副将代管。望尔戴罪立功,好自为之。”
“臣……谢陛下隆恩!”李??重重叩首,声音低沉,这个结果,比他预想的好。
罚俸思过,兵权暂削,但根基未动,皇帝终究还是需要他来制衡……他眼角余光瞥向一旁静立的赵元姝。
赵胤疲惫地坐回龙椅,目光复杂地落在阶下那个玄色宫装、风华绝代的女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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