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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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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

医庐内,药气氤氲。

沈今生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左肩的绷带下,是愈合的创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钝痛,却远不如心口那团燃烧了多年的业火灼人。

萧宁端着一碗温热的药汁,小心地吹着,匙沿刚触到沈今生的唇,门外传来刻意压低的、带着急促的禀报:

“参赞,朝廷的监军到了,是王兆兴。”

“啪嗒!”

端在右手的药碗,砸在青石地上,摔得粉碎,褐色的药汁溅上素色的裙摆。

空气骤然冻结。

手僵在半空,她惊恐地看向沈今生。

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或锐利如寒星的眼眸,此刻掀起滔天的狂澜,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

“王兆兴……”三个字从沈今生齿缝里挤出来,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冰,带着血,重得砸在地上。

江南道乌镇的血雨腥风,三十五口人绝望的哀嚎,冲天而起的火光,冲破记忆的闸门,将她淹没,那个名字,是刻在她骨髓里的诅咒,她拖着残躯在这乱世中挣扎求生,所求为何?

报仇!

向冯青烈,向王兆兴,向所有沾满沈家鲜血的刽子手讨还血债。

他竟敢来!

竟敢出现在她面前!

“今生!”萧宁抱住她剧烈颤抖的身体,声音带着哭腔,“你冷静!你身上有伤!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要活着!”

沈今生听不见,她的视线穿透医庐低矮的屋顶,死死钉在城外某个方向,仿佛要将那营帐、那人影烧穿,右手无意识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他来了,他竟敢来……”她喃喃着,“我要杀了他……我要亲手……”

“不行!”萧宁打断她,“你怎么去?城外是数万大军,王兆兴身边必有死士,你这样去就是送死。今生,你看着我,看着我,我们刚成亲,你说过要给我一个家,你忘了吗?沈家的仇要报,但不是现在,不是用你的命去填!”

“家?仇?”沈今生转回头,死死扣住萧宁的肩膀,“血海深仇就在眼前!你让我怎么忍?怎么等?!他杀了爹娘!杀了叔伯!杀了阿姊和小妹!三十五口!三十五口啊!”

忍着肩上的剧痛,萧宁毫不退缩地迎上她近乎疯魔的眼,“我知道,我都知道,可你现在冲出去,除了死在王兆兴面前,还能做什么?让他得意地看着你像个疯子一样自投罗网?沈伯伯他们在天有灵,会愿意看你这样去报仇吗?今生,求你,清醒一点,等伤好了,等云州缓过这口气,我陪你,天涯海角,我陪你去找王兆兴,亲手剐了他,但不是现在,不是用这种方式。”

医庐外,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是陈拓闻讯赶来。

他推开门,看到屋内景象,心头一沉。

“沈兄弟!”他大步上前,又惊又怒,“你……”

“将军!”萧宁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拦住她!王兆兴来了!她要……”

“沈兄弟,仇要报,但不是现在,”陈拓一贯吊儿郎当的脸上一片肃然,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按在沈今生未受伤的右肩上,力道沉稳,“那狗杂种就在城外,老子比你更想冲出去剁了他,可冲出去就是死,城里的兄弟怎么办?云州怎么办?你媳妇怎么办?你死了,仇谁报?让那狗贼笑看我们自取灭亡?听老哥一句,把伤养好,把力气攒足,王兆兴跑不了,老子跟你保证,他这条狗命,迟早是你的,但现在,你得给老子活着,好好活着!”

陈拓不善言辞,更不擅长说服,但他说的每个字都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沈今生脸上。

沈今生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

她眼中的血色缓缓褪去,身体不再剧烈颤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军,王兆兴此来,目的有三。其一,救冯玉麟,这是冯青烈的死令;其二,杀我;其三,若救人不顺,则不惜代价制造混乱,配合李??破城。他手上,必有冯青烈调拨的死士,精于暗杀潜入。”

“他刚才送来的信,是诱饵,也是试探。看我们是否动摇。接下来,他必有动作。”

“他想进城?”陈拓眯起眼。

“他不敢。但他会想方设法接触我们的人,或者……接触冯玉麟。甚至,派人潜入。”

“派人潜入?”陈拓眼神一厉,“老子让他有来无回!”

“不。”沈今生缓缓摇头,“让他来。”

陈拓和萧宁都看向她。

“放出消息,就说冯玉麟水土不服,连日高烧,性命垂危。看守松懈,关押地点……就在府衙后废弃的偏院地牢。”

“你要……引蛇出洞?”陈拓领悟。

“王兆兴救人心切,闻此消息,必按捺不住。让山猫挑一队最精悍、最熟悉地形的兄弟,埋伏在地牢内外。地牢甬道狭窄,不利群战,正是伏杀的好地方。记住,一个活口都不需要。”

“然后呢?”陈拓追问。

“然后,等王监军收到他精心训练的死士,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被扔回他营前时,我们再给他写封信。”

“告诉他,冯公子病体沉疴,恐需名医诊治。若他王监军真有诚意救主,不妨亲自进城一叙。”

陈拓闻言,眼中凶光一闪,咧嘴狞笑:“妙!老子这就去办!”

门被带上。

陈拓沉重的脚步声远去,带走了那份紧绷的杀伐之气,却留下了更加难堪的沉默。

沈今生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那股要将她撕裂的仇恨狂潮暂时退去,留下的是冰冷刺骨的清醒,和随之而来的、铺天盖地的懊悔。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萧宁低垂的侧脸,泪痕已经干涸,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浅浅的印记,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倔强和……疏离,肩膀,似乎还残留着被巨力抓握的痛楚,微微颤抖着。

“夫人……”她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试图擡手去碰触萧宁的手臂。

萧宁却猛地一缩,避开了她的触碰,动作干脆得没有一丝犹豫。

“别碰我。”

沈今生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颤。

萧宁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也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

“夫人,我……”她喉头滚动,想解释,想道歉,想说自己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可当她看到萧宁裙摆的污渍,看到肩头衣衫下隐约透出的指痕淤青,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任何解释在这样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弄疼我了,沈今生。”萧宁一字一顿地说。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沈今生心窝最软的地方,脸色比刚才失血时还要白,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能面对千军万马,能算计阴险狡诈的敌人,却在此刻,被自己最在意的人一句平静的指责,击溃得溃不成军。

“对不起……”最终,只有这三个字。

“对不起?”萧宁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苦涩,“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差点捏碎我的肩膀?还是对不起刚才那一刻,你眼中只有仇恨,恨不得立刻冲出去送死,把我……把我们所有的承诺都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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