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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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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狼油腻的手顿住,咀嚼的动作停了半拍。

他看看主位上脸色铁青的陈拓,又看看对面清冷如霜的沈今生,最后,目光死死钉在萧宁身上,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觊觎,更混杂了一种被赋予“使命”的亢奋和扭曲快意。

“哈!”他将啃了一半的羊腿砸在食案上,油腻的手胡乱在胸前蹭了蹭,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浓烈的酒气随着他踉跄的步伐弥漫开来。

“吵吵嚷嚷……嗝,扫兴!”他舌头有些大,声音粗嘎,摇摇晃晃地离席,脚步虚浮,方向径直朝着沈今生和萧宁的席位。

“什么狗屁冯相,狗屁内鬼,老子打了胜仗,就图个痛快!”

他走到沈今生席前,居高临下,魁梧的身躯投下浓重的阴影,几乎将沈今生笼罩。浑浊的目光却越过沈今生苍白的脸,肆无忌惮地落在萧宁身上,从她挽起的乌发,滑过素净的颈项,最后停留在那荆钗布裙也难掩的玲珑曲线上。

“小娘子……”他咧开嘴,露出被酒肉染黄的牙齿,一股腥膻混着酒臭的热气扑面而来,“伺候这么个半死不活的有什么滋味?跟了老子保管你吃香喝辣快活似神仙!”

他一边说着,一只沾满油污和酒渍的粗壮大手,竟不管不顾地朝着萧宁放在膝上的手抓去。

“放肆!”萧宁低喝,手腕一翻,避开那只污手,身体同时向沈今生身后缩去。

就在疤狼的手落空的刹那,另一只手动了。

沈今生一直垂放在膝上的左手。

没有拔剑,没有怒吼,那只苍白、修长、指节分明的手,精准地扣住了疤狼那只刚刚抓向萧宁的手腕。

疤狼只觉得腕骨剧痛,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箍住,让他酒意都散了大半。

他惊骇地低头,对上沈今生擡起的眼。

那双凤眸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得令人骨髓发冷。

“疤狼。”沈今生的声音不高,清晰地穿透疤狼粗重的喘息,传入死寂的大厅每一个角落,“赤焰军规第七条,强辱妇女者,当如何?”

疤狼脸上的横肉抽搐,手腕的剧痛和那双眼睛里的冰冷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一丝恐惧爬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想挣脱,那只苍白的手却纹丝不动,反而收得更紧,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当如何?”沈今生又问。

“当、当斩……”疤狼的声音干涩发颤。

“很好。念你破城有功,且醉酒失态,死罪可免。”话落,沈今生扣住疤狼手腕的左手猛地向下一拗,同时右肘,快、准、狠地撞在疤狼肋下气海xue。

“呃啊——!”疤狼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壮硕的身体如同被抽了骨头的麻袋,轰然跪倒在地,蜷缩成一团,捂着肋下,额头青筋暴跳,豆大的冷汗混着油污滚落,只剩下痛苦的嗬嗬吸气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只有疤狼粗重痛苦的喘息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将领们噤若寒蝉,新投的豪强乡绅面无人色。

谁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重伤未愈、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沈参赞,出手竟是如此狠辣果决,更没想到,沈今生竟敢在庆功宴上,当着陈拓的面,打疤狼这个刚刚立下截船大功的亲信头领。

陈拓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混账东西!”他霍然起身,几步跨到疤狼跟前,狠狠踹在他蜷缩的腰腹上。

“嗷——!”疤狼发出一声更凄厉的惨嚎,身体虾米般弓起。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的女人?!敢在老子的庆功宴上发酒疯,调戏功臣家眷?!赤焰军的脸都让你这狗东西丢尽了!”陈拓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疤狼脸上,“破了个城门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军规第七条是放屁?!”

他环视鸦雀无声的众人,眼神凶狠:“都看见了?!疤狼酒后失德,冲撞沈参赞及夫人,触犯军规!念其攻城略地确有微功,免其死罪!拖下去——”

他大手一挥,指向厅外,“重责三十军棍!就在这院子当中打!让所有兄弟都看着!再关他几天禁闭!让他长长记性!”

“是!”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卫立刻冲上前,不顾疤狼杀猪般的哀嚎求饶,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架了出去。

陈拓胸膛起伏,似乎余怒未消。

他转向沈今生和萧宁,脸上的怒容稍缓,带着刻意的安抚:“沈兄弟,萧家妹子,受惊了,是我治下不严,让这腌臜货污了你们的眼,放心,这顿军棍,我亲自盯着打,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沈今生声音平静无波:“将军处置公允。疤狼酒后失态,非战阵之罪,小惩大诫即可。”

周通脸上的阴霾在疤狼被拖走时便已消散,他缓缓起身,对着沈今生和萧宁的方向欠身,语气诚恳得无懈可击:“沈参赞宽宏大量,令人感佩。夫人受此无妄之惊,周通代军中袍泽,向夫人赔罪。”

“庆功宴本是欢庆之所,不宜让此等腌臜事搅扰太久。沈参赞重伤初愈,更需静养。依在下之见,不若就此……”

他话音未落,厅外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王管事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禀将军!禀参赞!那……那关押的刺客,方才突然发了癔症,拼命撞墙,头破血流,看守的弟兄们一时不察,竟让他……让他咬舌自尽了!”

“什么?!”陈拓浓眉倒竖,刚压下的火气似乎又要窜起。

周通眼中精光一闪即逝,随即化作深沉的惋惜,摇头叹息:“唉……竟让他畏罪自裁了?可惜,可惜!本想从此獠口中撬出更多冯青烈那老贼的阴谋,如今线索竟断于此……”

沈今生擡起眼,掠过周通那张写满“痛心”的脸,最后落在陈拓身上,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半分波澜:“死便死了。本就是冯青烈派来的一条疯狗,死有余辜。他既选择自尽,便是不敢面对将军虎威,不敢供出幕后更大的黑手。线索虽断,其罪昭彰。将军不必为此等宵小挂怀。”

陈拓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疤狼被打带来的怒火和刺客突然死亡的冲击交织在一起,让他有些烦躁。

他重重哼了一声:“便宜这狗东西了,死得好,省得老子再费力气审。好了!该打的打了,该死的死了!今日是庆功宴,莫让这些晦气事搅了兴致!都给老子端起碗来!喝!”

他率先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姿态豪迈。

将领们如梦初醒,纷纷举杯附和,喧嚣声再次响起,却明显带了几分刻意和小心翼翼。乡绅们更是噤若寒蝉,低头喝酒,不敢多言。

周通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指尖轻轻摩挲着粗糙的杯沿,擡眼,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与沈今生平静无波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冰冷的审视和无声的较量。

周通扯动嘴角,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刻骨的阴冷,他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流下,也毫不在意。

“将军,周通不胜酒力,府衙尚有堆积文书亟待处理,先行告退。”他放下空杯,站起身,对着主位上的陈拓微微一躬。

陈拓正被几个将领围着敬酒,闻言随意地挥挥手:“军师辛苦,去吧去吧!”

周通不再看任何人。

转身,那深灰色的背影穿过喧嚣的大厅,融入府衙深处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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